如果不是一直记挂着去看看“八白室”,也许我就不会再次前往成吉思汗陵园,而如果不是这次再去成吉思汗陵,或许我真的就会一辈子相信,我去过了成吉思汗陵。 那个春天,我是带着崇高的景仰之心去参观成陵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雨,我内心深以为这样颇为阴沉的天与祭拜伟人的氛围很契合,倒也安之若素。于是,在一个修建的豪华而气派的园子里,我看到了栩栩如生的高大威猛的怯薛军雕像,走过了嵌在地上的巨大的亚欧版图,欣赏了绘在墙上的恢弘的蒙古历史长卷,最后,走出了兜售小商品的大厅乘车返回,隔墙相望,似乎那边影影绰绰还有宫殿式的建筑,导游说,那也是成吉思汗陵,不过就是个衣冠冢。 回来后的某一天,我看到了“八白室”的记载,看到了为成吉思汗守陵八百年的达尔扈特人的故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我在成吉思汗陵都没有见到呢? 直到这一次去成陵我才明白,原来我去的那个地方,叫“成吉思汗陵旅游景区”,是一个现代商人利用成吉思汗陵的区位优势打造的一个文化主题公园,和成吉思汗确有关联,和“陵”却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让我饶有兴致地在里面转了大半天,并且十分高兴地带着“我来过”的心情回到了北京。 所以,我见到“八白室”的那一刹那,内心涌起的居然是一种被欺骗的强烈感受。什么叫“不过就是个衣冠冢”啊? 有元一代,皇家实行的是密葬制度,即帝王陵墓的埋葬地点不立标志、不公布、不记录在案。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皇帝的真实下葬地点被找到,而一代天骄成吉思汗的身后之事,更是“密葬”中的“密葬”。 传说,成吉思汗下葬时,为保密起见,曾经让上万匹战马将下葬处的地表踏平,再在上面种草植树,为了便于日后能够找到墓地,在下葬处,当着一峰母骆驼的面,杀死其亲生的一峰小骆驼,将鲜血撒于墓地之上。第二年后人来祭祀时,便牵着那峰母骆驼前往,当来到墓地时,母骆驼会哀鸣不已,祭祀者便在这里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但是后来那峰母骆驼死后,就再也没人能找到成吉思汗的墓葬了。 当然,还有人猜测说,蒙古族崇尚自然,所以,元朝皇帝的埋葬方式极有可能就是天葬,也就是让马拉着逝者在草原上跑,直到尸体自动落下来被野生动物吃掉,如果是这样,那成吉思汗的陵就永远不可能找得到,成吉思汗陵,当且仅当只能是一个衣冠冢。 去秦直道的经历如出一辙,好在我已经被蛇咬过了,所以,当我来到所谓的大秦直道文化旅游区,穿梭在充满了现代气息和人造气味的古式古样的展览区陈列区的时候,警钟一直在大脑中长鸣不已,而当那条精致漂亮的簇新“古道”长蛇般在眼前延展开来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问导游:“这是真的假的。” 果然是假的。 真的,距离这个文化旅游区还有几公里,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一个没有人临幸的地方,古老的直道上,立着一块“秦直道遗址”的石碑,相隔不远,建有一处纪念馆似的建筑,但显然是由于人气不足,已经被荒废了,房子的墙上出现了裂痕并在自由生长,但我估计,不会再有人去维护和修缮了。 踏着萋萋荒草,我在直道上迈步向前,眼前,飞将军李广正率领着千军万马疾驰而过,留下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的千古英名;沉鱼落雁的王昭君,因宫廷画师毛元寿索贿不成被丑化而远嫁匈奴,此刻,正怀抱琵琶、踟躇在西出阳关的漫漫长途上;一代枭雄曹孟德,亲率 50万大军经由直道压阵匈奴边界,在一曲悲怆的《胡茄十八拍》中,接回才女蔡文姬。 “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稚子兮会无因”,故土之恋,骨肉之分,一条直道,两情难陈,归去来兮,多少雨风。 自唐以后,随着政治中心的转移,西北地区的交通格局相应发生了巨大变化,但一直到明代,直道仍然是一条通途,清朝初年才渐趋湮塞。据乾隆《正宁县志》记载:“此路一往康庄,修整之则可通车辙。明时以其道直抵银、夏,故商贾经行。今则塘汛废弛,通衢化为榛莽。” 今天的直道,以道路的姿态,仍然在发挥着作用,但前来光顾的人们,已是看客。令人心痛的是,这样一条敌不过岁月凋零的荒凉古道,并不能满足现代人们对于声色犬马的需求,于是,繁华而喧嚣、迷乱而空洞的假象闪亮登场,而真正的古道,在这一片幻影中,孑然独立,黯自神伤,抑或,遗世独立,自在守望。 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