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白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麻药还没消,嘴里涩涩的。
他一只手推着自己的单车,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医院外空气很凉,风有点大。小白的围巾被风吹到背后,飘飘荡荡。
苏小白的牙一直不太好,小时候爱吃糖,却不爱晚上刷牙。人嘛,总得为自己享受的甜蜜付出一些代价。
在路口吐掉了嘴里的药棉签之后,苏小白用舌头舔了舔那颗不复存在的牙。如今只剩一团软软的肉,有点腥咸,应该还在流血。但至少不会疼了。
这颗牙折腾了小白好几年,每次疼的时候,小白对自己说,这个周末一定要拔了。然后到了周末不疼了,拔牙的事被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下一次疼的时候,小白发誓,这次不拔是小狗。
然后到了第三次,小白说,汪汪汪。
这回好了,这颗牙再也不会疼了,但是为什么,心里有个地方开始隐隐作痛?
毕竟这颗牙曾经是小白身体的一部分,而现在却被小白握在手心,留也不是,丢也不是。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吧,有时候,有些人、有些事曾经在生命里很重要很重要,一旦他们让你疼痛,一旦你不喜欢他们了,一旦他们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会被抛弃在路边的垃圾桶,再也无人过问。
医生说中午只能喝粥,苏小白走进一家粥铺。哦,这家粥铺好熟悉啊。小白曾经认识一个爱喝粥的姑娘,那姑娘笑起来一口好看的牙。姑娘带着他翻遍整座城市,去寻找城里最好喝的粥。姑娘兴致勃勃地跟小白讲哪家的粥好喝,哪家的难喝,哪里有一家粥铺新开业,想去尝一尝。苏小白微笑看着姑娘一边说话一边被热粥烫到舌头的样子。小白喝了一口,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粥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
老板把粥盛给苏小白,小白喝完,毫无滋味,大概是麻药的原因吧,他在找借口,更像是在找安慰。
小白回到热闹的大街,人海茫茫,影影绰绰。他推车躲过人群,想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沿着一条路走到城市的边缘,一路上,小白骑着单车一直盯着一朵很好看的云,直到那朵云飘到最西边,小白再也追不上。这时苏小白惊觉,都傍晚了么?
那么就坐下来看看夕阳吧,小白把车推上一座铁路桥,他靠在单车上。一列火车从脚下穿过,带起的凉风吹乱了头发,小白把大衣裹紧,把手放进口袋,摸到那颗牙。
苏小白把它掏了出来,然后把手伸出了桥头,接着把手松开:不知道那辆列车是从哪来的,也不知道它要往哪去,会经过哪些站台。亲爱的牙牙,请你代替我,去远方流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