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明天气温骤降,更兼风雨。我为这株开花的樱桃树担心。那年我多大?十四?十五?冬天刚搬的家,门前能开块菜地,爸妈商量开春种什么,我心底沉睡的梦在喧嚣:我要种树,我要种花,我要种西瓜,我不管,我要种东西……二月二,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自己买了四颗樱桃树,等爸妈回家,我已经先斩后奏在地边种了一溜树。一手的血泡,一脸的倔强,老爹火冒三丈,力数我的“滔天罪行”。哪年哪年种的亚葫芦尽招小偷,哪年哪年在巴掌大的地方种梅豆没地方爬……这是我种的第一棵树,也是我能保住的唯一的一颗樱桃树,即使最后被发配到屋后的石子堆里,依然每年繁花似锦。现在它的年龄比我的乖乖还要大,竟然染上了逆反的坏脾气,等到满树樱果刚刚泛红,一夜之间或一个下午它就把满树果儿献给了我们不知道的没见过面的谁谁谁?连个招呼也不打。细数起来,我已经好几年只见过它挂果,只见果泛黄泛红,就是不知滋味了。更甚者,这颗树把果果送人时顺便把枝丫也送了人,缺胳膊少腿的让人心疼,偏偏初春时又挂满花儿,这是和谁赌气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想种点什么,怎么染上这种病的。奇特的是,不管我种什么碰上我妈好像就很少能寿终正寝的,我种过葡萄,巨鹏,两颗,结了几年果,落了她无数的抱怨:遮了菜地,一年就结一次果……终于有一天我回家后发现菜地里多了俩大坑,葡萄树没了。尽管她后来后悔了,可也晚了。
种过无花果,怕她嫌弃,专门种在角落里,这东西不争气,总是一个个挂果,一个个红,偏偏老妈耐性奇差,不愿陪它玩这游戏,下场可想而知。
桃树,桃花灼灼,我的最爱。偏不得老妈的芳心,赶它去和石榴哥作伴,两者相爱相杀,最终红颜还是没杀过石榴哥,结果两年后黯然黄叶,红颜薄命。枣树呢?自从种下后就疯长叶不结果,用我妈的话说是疯了,疯了自然不能留。
还种过什么呢?佛手瓜,据说能结几百个,因为能生养得到老妈的偏爱,用发霉的火腿给它开小灶,可惜,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来不及长大就成仙了。
唯一正常长大的是颗土豆,本来是两颗,我妈断定不能结,随手拔掉一颗,另一颗被吓着了,使劲憋啊憋啊,夏天被早看他不顺眼的老妈从地里拔出一窝蛋。
西瓜的境遇就没那么幸运。春天,我偷偷埋了俩籽,出了一颗,我专门去书店查资料。琢磨着打岔、掐尖、压条、传粉。这家伙争气,结了个双胞胎,毛茸茸的小瓜一天一个样,赢得老妈欢心,拿了一窝干草给一个小瓜做窝。小瓜自此认为地位不同了,蹬鼻子上脸,反而萎缩不长了,被妈妈掐了。转脸关注第二个小瓜,大清早给它除草,一铲子除掉它半个脑袋,好心没得好报,这下捅了马蜂窝,老妈干脆又一铲子除掉整个秧子扔到我面前……
野芍药是被我当成牡丹捧回家的,看在它将要倾国倾城的祸水面上,老妈容忍它占据园子里肥沃的土地。它的幸福止于它的盛开,没有期待中层层叠叠碗口大的容貌,只有简单的四片花瓣,好吧,芍药就芍药吧,花小就小点吧,都可以原谅,但竟然开出白色的花,这个是老妈无法原谅的,我这个骗子的同案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清楚出去。
我想种,种一颗桃树,一颗梨树,两颗玫瑰,三颗青菜……乖乖说这是病,得治,我点头:嗯,得用块更大的地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