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酒神经常约她去一些地方玩,有时候会带几个音协的人,有时候只有他们两个,百花园是最常去的,因为那里比较安静,适合他练习萨克斯,也适合她寻找灵感。或者有的晚上没有课的时候,他们会一起蹲在空教室看电影,从港片到法国极致浪漫主义,里面的风流人物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最是能打动人的。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去过《海上钢琴师》里面的生活,你愿意吗?”
“我愿意!”落禾不假思索就兴冲冲地回答,“我们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获得他人的认可,要金钱、要车子、要房子,每个人都想成为别人眼里的人生赢家,而人生赢家的定义那么狭隘又那么普通,没有人关心你活在这种定义下是不是真的快乐,如果我对人说,我想单纯点,想像钢琴师一样什么都不追求,别人就会觉得我脑子有病,但我确实想这么做。”
酒神却在原地笑了很久,笑得落禾一脸不解,随即,他才认认真真地回复:
“我不愿意,人生锁在一个船上,或者困在一种单调生活里又有什么意思,这世界那么丰富多彩,我自然要好好融入才不枉来这世间一趟,有时候获得社会认同感本身就给人带来快乐,人可是群居动物。”
“那梭罗呢?”
“梭罗离群索居,是神灵或猛兽,不在人的范畴里,嘿嘿嘿。”
即使他们之间经常会有这样的言论相左,却不影响两颗心彼此靠近,至少—落禾是这样以为的。这种日子让落禾心满意足,但有一点很奇怪,酒神与她谈天说地,却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过去,直到那天晚上的谈心—
“你能出来陪我喝几杯吗?我不需要你喝多少,只想有个人陪我就好了,在操场,看台上。”
电话里,酒神的声音格外低沉和沙哑,落禾听出了里面的颓废和难过,却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了,愣是坐起来穿衣服,不免受到室友的挤眉弄眼和明知故问,落禾只能红着脸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当她吹着寒风走到操场的时候,酒神的旁边已经摆放了一个空了的啤酒瓶,眼看着她走过来了,挥了挥手大喊“在这里。”引得路人都驻足观望。
落禾抱歉地朝周围笑了笑,便熟稔地拍了拍他的手,轻声责备他:“喝酒归喝酒,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说说吧,酒神大哥,你是遇到了什么喝酒都过不去的坎儿呐?”
“她有了新男朋友,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好远,好远。”
落禾听了这句话突然有说不出来的难过,比吹冷风更让人觉得难过的,就是喜欢的人对别的女孩念念不忘,难怪他从来不说过去,因为她不是那个人。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个地方破了个洞,由着这寒风凉飕飕地往里面钻。
落禾轻笑了两声,用颇为轻松的语气问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啊?你说给我听听,我可以给你写一段悲剧。”
酒神抬起头,一双眸子充满了迷茫,“你这人是有什么心理问题吗?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悲剧式结尾?”
“因为完美的故事太容易被人遗忘了,想被人长长久久地记住,就要给他创造羁绊,得不到的圆满才会成为放在心里的执念。”
酒神苦笑了一下,就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无法自拔:他边喝酒边讲了他们如何在打篮球的时候针锋相对,那个女孩最后以一个三分球赢得了男女友谊赛,也顺带俘获了他的芳心,又如何在得到之后不知道珍惜,几个月不到就提了分手。
他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全然没看到落禾慢慢地红了眼睛,神色从来时的惊喜和害羞变成了心疼和委屈,原来自己苦心追求的,也曾是别人不屑回头的。
待他讲完之后,中间很长的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落禾再次开口时,又恢复了刚开始的轻快: “多大点事嘛,至于你一瓶又一瓶的灌醉自己,行了别喝了,再喝待会儿扛不动你了,咱俩的寝室楼离了十万八千里,大哥,我没有力气的。”
那天晚上的故事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后来酒神依旧潇洒,偶尔约着落禾去爬爬山,跑跑步,以至于落禾在想,他是不是忘记了喝醉酒以后给自己讲了过去的故事,现在还以为她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