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有个心愿,想有朝一日一定要写一篇关于我父亲母亲的文章。在我看来,他们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父母。
父亲八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就去世了,我无法想象这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兄妹五个人,我奶奶一个人养活不了,只能再嫁,但拖家带口人数太多,只能招个入赘的,便有了我爸的后爹。
父亲排行老三,上头还有个姐姐和哥哥,那时农村还比较封建,女孩不上学,所以只有父亲和大伯能上学,但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父亲被逼着长大,读完二年级,父亲就辍学了。
在家帮忙干农活的日子练就了父亲一身力气,都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在我们这贫困山区更是如此,到了十五岁,父亲便只身出门闯荡了。后来,父亲每次讲起那些经历,我都止不住热泪盈眶。
没出过门的父亲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跟着年长一些的人去张掖一带“赶麦场”,就是帮别人收割麦子。那时还没有收割机一说,况且西北多山少平地,农田大多都在山坡斜地上,即使有收割机也不方便收割。《舌尖2》第二集里提到的麦客便就是那时我父亲的职业。
没钱坐火车就扒煤车,在有拉煤的火车经过的铁路线旁等着,有煤车经过就偷偷的爬上去,然后躲在乌漆抹黑的煤炭堆上。父亲回忆说过,有一次在爬火车时差点从车厢连接处掉下去,听到这些地方,泪珠总会蔓延在我眼角,所以从小到大我很少惹父亲生气, 不是因为我没有叛逆心理,我只是舍不得他伤心。
从小到大,我只看到过父亲流过两次眼泪。
一次是因为我因为喝酒的事说了他。父亲好酒,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我不愿他喝那么多酒,怕喝多了伤身。但是2018年正月里那几天,有一次父亲喝多了,我说了他几句,有几句话说得重了,伤害到了父亲,他一个人默默地去我家的温室菜棚里的沙发上去睡了。心里过意不去的我进去看了看,父亲躺在那独自垂泪,我过去抱歉地跟他说我也是为了他好,喝多了总的来说是对身体不好的,父亲说也不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只是每天晚上不喝点腰疼得睡不着。父亲有个腰疼的老毛病,为了减轻疼痛只好用酒麻痹自己,当时的我真的好后悔自己对父亲说的那几句话,但已经伤害了他,我只能用别的方式弥补他,到现在我都没放下心中的愧疚。
另外一次是妹妹结婚那天,他一个人找了个角落去抹泪。我过去问他,他说他想我奶奶了,我哽咽着抱着他,这也是我上学以后十几年来第一次拥抱父亲。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心里的超级英雄内心其实也很脆弱,一直以来,他将好父亲的角色诠释得淋漓尽致,以至于我都忘了除了父亲,他还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