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落抿了抿嘴,看到大夫们都出去大厅商议了,回头看了一眼在床上的老爷子上前把了把脉,了解了脉象之后,也去了大厅。
待缈落到的时候,不知怎的已经吵起来了,这一个个的自诩名医,现在却为了一个名利双收而互相讥讽。
郝大夫摇摇头,走了,有几名清高的医者也随着叹气离开了。
缈落知道,其实这位李老爷并无大碍,之前听了管家和奴仆的话也了解了,李老爷前几日开始就四肢乏累,困倦嗜睡,不思饮食,喘咳胸闷,也没出门,也没外伤,这天气又如此之热,看样子也是饮食过肥所致,痰湿热症。
连缈落都看出来了说实话,这里哪一个医生不知,而那个管家也是护主心切,一时间把方圆八里的大夫都请了过来,又威逼利诱的样子,把事情弄复杂了。
缈落想了想,既然病人并无大碍,她就想跟着走了,回头再瞄了一眼李老爷,这一看,把缈落吓着了,此时的李老爷一改刚才的平和安详面色红润,面色发白,嘴唇发紫起来。
缈落忙跑过去,缈落这一跑,把李家上下都惊扰了,更别说刚才还在吵架的那群大夫。探了探鼻息,又把了把脉,眉头一皱,缈落扶起李老爷让他斜趴在床沿,啪啪的就开始拍他的背。
跟着冲过来的管家眉头一皱,大喊一声:“哎哟,你这是在干嘛,快,拉开。”说着,自己就冲过去想拉开缈落。
缈落何许人也,缈落根本不是人,虽然身体虚了点,人好歹是个仙,哪有那么容易被人拉开?缈落一边拍着一边找着角度和位置,奋力一拍。
李老爷立马一阵剧烈咳嗽,咳出一口又大又粘的黄痰,随之缈落扶着他,让他斜躺在床上,李老爷喘着粗气,慢慢的把气喘顺了,自己就坐起来了。
“茶。”
管家忙不迭的端了杯茶过来,给李老爷喝下去,一连喝了三杯。
缈落看见李老爷没什么大碍,放下心来,却突然感觉到锋芒在背。
管家拉着她的手说:“神医啊,给我们老爷写个方子吧。”
缈落:“不敢当,那我,看看。”
舌不红,苔厚腻,总的来说是脾土不运,湿浊困中,用平胃散作基础方。缈落如此想着,便写下方子:苍术、厚朴、陈皮、甘草……
“捣散,每服两钱,用水三合……”缈落把方子给管家拿着,一边说着用法用量。
身后突然有人说:“她不是大夫,只是个学徒,我从未见她出过诊,他们家大夫不是她。”
“是啊,一个姑娘家家,怎么会修习医法。”
“别害了人。”
“她能帮李老爷把痰咳出来应该也可以吧……”
“帮人拍拍背谁都会,这可跟开方子不同。”
一时间,一众学徒声声讨伐,他们的师傅也就是那些一方名医倒一声不出。
管家笑了笑,把药方收起来,说:“那各位医师有何高见?我们家老爷的病都小半个月了,求各位大夫救救命啊。”
“这位管家,他们医馆是治好了不少人,可都是她家师傅治的,而且都是小病,她家师傅还能收一个女学徒,可真的是……”那人说到这顿了一下,却让人不禁顺着他的话往下想,对缈落和无尘都打上了坏印象。
缈落怒了,站起来对着那个学徒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女学徒怎么了,医者仁心,中伤同行不说思想还那么龌龊,你对得起这个医字吗?”
“小徒年纪尚轻,失礼了,还请姑娘见谅,但也不用那么咄咄逼人吧。”
“我!”
还没等缈落说什么,那位大夫就说:“我看着姑娘也是年轻气盛,方子有欠火候。”
管家忙拿出纸笔,请那位大夫写方子。
无尘不知何时来了,问:“怎么?她有何不是?”
管家认出无尘来了,李家太夫人就爱到他们小医馆坐着唠嗑,而太夫人时不时的拿副药回来煎一煎,倒少了咳嗽,整个人也清明多了。
管家把无尘请过去给李老爷看诊,并且同李老爷说:“这就是太夫人老说的那个大夫。”
李老爷从清醒开始就皱着的眉头才舒缓下来,笑脸相迎。
无尘没管缈落,看诊过后,让管家拿出缈落先前的方子来,说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欠火候。
“确实,这方子不该怎么开。”
缈落一惊,然后又冷静下来,心想:难道自己真的误诊了?幸亏没有用原方。
无尘接过管家递来的纸笔,重新写了方子:仙术、重皮、橘皮、甜草根……
一边写,一边还说:“碾碎成散,每服一钱,用水一碗半,用姜两片约3钱,大枣两枚,同煎至一碗水,去渣,空腹温服。”写完管家接过方子之后,不动声色的一斜,让一众医者看清,以求验证,毕竟上面的药材名字大多奇异,他见都没见过。
缈落看着药方,脑子没转过来。
无尘已经站起来,侧着身子,貌似对着管家,事实上是对着所有大夫和随诊学徒,说:“此病是天气闷热及李老饮食过肥所致,无妨,我行医多年,见过不少,病去如抽丝,还请李老爷勿要急躁,饮食清淡,按时按量服药。”
李老爷站起来笑着连声说是,将两人送出了门。其余大夫则不声不响的离开。
回到小医馆,无尘说:“缈落,把门开了吧。”
“今日贴了告示了,说你外出不开诊。况且还有一个时辰就……”
“开了吧,可以免去许多诟病。”
缈落眨眨眼,把大门开了,告示揭了,小板凳摆摆好,伸头出去四处看了看,说:“还不是没什么人。老爷爷老奶奶们都不会这个点过来的。那我……可以,先问你个问题吗?”
“问。”
平日里开诊期间,缈落是不会打扰无尘坐诊的,她会认真的记录下来所有病和方子,思考过后,得出问题才在晚上去问无尘。而无尘在晚上也会批改缈落的总结记录和看各家医方,到了子时,无尘就休息,缈落则修行。
得到无尘的首肯,缈落问:“为什么……你用的是原方?”
“你的方子是比较适合的选择,只是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姓李的老爷本身都对你不信任,若是不信任医者,必不信任方子,那么药效也会大打折扣。”
缈落点点头:“所以……你这样改方有意义吗?”
“自然,这样起码让你在这地方一足立稳。”
缈落皱眉,不明所以,突然豁然开朗。李家上下是信任无尘和其他大夫的,刚刚无尘故意让大夫们看了药方,他们肯定知道所有药味只是改了个不常用的名称,方子还是那一个,却没有反对,以后也没办法再反对她了。只是……
“可是,无尘,我现在不还不具有独立行医的能力吗?”
“怎么?你认为你自己还不行?”
“我……”她不确定。
无尘拿出最近的一本缈落的记录总结,说:“虽然我们开的方子还是不同,但配伍方面,用量方面,你已经有一定的造诣了。有许多地方的不同只是同类药的不同选择而已。我已经写清楚了,你自己看看。”
缈落翻开,一页页的,在自己的批注后面,无尘用朱红色写上自己没想到的原因。有许多是因为库存够,廉价易得。而自己之前不断的考究二者之间的药性差异,竟然无用吗?
无尘也看懂了缈落的想法,说:“考究药性差异并非无用之功,是应该考究,但行医开方,要懂得人心。”
缈落似懂非懂的看着无尘,突然一个念头闪过脑中:“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人心了?”
“自你问我情为何物之后。”
“那……情为何物?”
无尘摇摇头,说:“不知,我虽洞悉人性,了解人心,却还是不知情为何物。”
缈落笑了,说:“那你还是继续说你知道的好了,行医开方怎么说?”
“人一生疾病不断,但多是小病小灾,有的不管它自己会好,有的则要寻医问药,若是他信,药石则灵,若是有疑,仙丹无救,当然前提是你不能判错症。”
缈落点点头。
“而你要人相信你,你必须自信。”
缈落问:“你是在说人呢,还是在说我呢?”
“你跟人有什么不同?除了能力大了些,其实人类也有人类独有的能力,是神仙所不及的。而你是一个有人性的仙,我也是第一次见。”
缈落突然皱起了眉头,问:“这是好还是不好?”
无尘静静的看着缈落:“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不同而已。你现在已经可以独自开方了。”
“真的吗?”
无尘点头:“就是还有一个小毛病,你得改。”
“什么?”
“过于死板,不懂变通。至于原因你自己找,明天告知我。”说完,恰巧有个老人家进来了,无尘顺手抓了把山楂给老人家,两人就唠起嗑来了。
独留缈落一仙站在那里,我死板?谁死板?你才死板!无尘竟然说我死板!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