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粒砸向琉璃窗的时候,暴风已旋停了七分。雪色呼啸,镇上暗橘色的暖灯湿成一片。马蹄踏过,凝结的泥浆又"喀喳"声融碎在深深浅浅的水凼中。风撞开酒馆的门帘,正对窗的男人蓦地打了个冷颤。橡木酒桶垒成山一样的高台,人影在烛光中流转。星星点点的酒渍渗在板桌的裂隙里,经过脚下的炭炉熏烤,整间屋子就泛着奇异的果木香。
孩子扭身钻入温热的被窝,老人的嘴角咕囔着絮语和叹息。有时咿呀传来掩门声,那方向就失掉一盏灯,渐的就是整个小镇。
鹿凤鼓动鼻翼,脸上浮着单薄的清雪。筒靴沒过精瘦的小腿,齐腰处的短刃泛着银辉。粗厚的褐色帽巾一直裹到鹿凤的腰身,被鎏金扣的束带牢牢紧系。
“红莺,跑完这一趟咱就歇个痛快。”
马儿用力抖动脊肩,扬着蹄向夜色无边处行进。鹿凤摸出羊皮水囊,径直倒在喉咙里。融雪泄洪般冲进胸腔,再如清池中被晕染的墨汁肆意开来。鹿凤冷颤的紧住牙关,只由腹部急一阵缓一阵痉挛。
近处蜷翅的寒鸦起身拍落成团的松针,一路上都是被翻乱的草皮和枯叶。鹿凤牵住马,轻轻拂去灯罩上的微霜。
把头,内个、、咱的干粮、、”
“不是说了么!?如今特殊时期让大家伙再忍、、、”薛峰扭头正要置气,看见枯瘦如柴的鹿山一时被噎的哑了口。
“备用粮现在绝不能动,我们得赶快在大雪封山前找到回去的路。”
薛峰摩挲着马的前额,心疼的看着它们大口呼哧着冰凉的空气。他走的太久,已记不清离上次驻营轮回了多少昼夜。时下正是北极村秋行队伍返程的关头,昔日精壮的小伙子此刻浑身缠着臃肿的粗布,每个人身后都领着一匹驮着褡囊的快马。满载异域的香料和金银器。
猖獗的狄蛮子强占历代掌灯人相接应的关外哨口,栖身的木屋成了这些游散民的温床。现在不但没了落脚处,薛峰还得提防这些亡命之徒的临路追劫。鹿山百无聊赖的耷拉着脑袋,眼窝快凹成一个小碗。
“快,趁老天正消停着,翻过那座雪岭我们就扎营。”
薛峰招呼身心俱疲的马队动身,强忍隐疾发作,转身脑门上竟沁出细密的汗珠。
“如果这次能回去,希望能亲自得到他的谅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