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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里,男主为了说服初次见面的女主跟他下火车在维也纳共度一晚,找了一套美丽的说辞:“假定这是一场时空旅行,在你年老的时候回忆这一生,会想如果当时跟我下车了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然后你真的有这个机会穿越回了现在,你跟我下车就可以知道当年你错过了什么。”
文化人真可怕,这个理由太迷人太浪漫太无法拒绝了。
所以,当王先生那天晚上再次问我要不要去西安时,我没有像第一次那样坚定地拒绝,没有骂他“神经病啊,我们应该老死不想见。”而是想着这个电影情节,跟自己说,就当这是一次时空旅行,在我80岁的时候后悔不已强烈要求回到2018年的6月,创造三天时间,去西安了结所有遗憾。
这时候,我们分手半个月,距离上次见面已过两月。
我回复他:“好啊,我明天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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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一出站火辣辣的太阳晒得我睁不开眼,广场上四面八方的风把我今天上午卷好连在车上睡觉都没压坏的刘海吹得乱七八糟。王先生还没到,他说他买肉夹馍去了。我站了一会,装酷好辛苦啊,于是打开箱子把太阳伞拿出来,准备换一个柔弱女子的路线。
王先生很快到了,我小半步走到他跟前,把行李箱递给他:“王老板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哦。”他无视我的虚假笑容,指指车:“鱼丸在里面。”
鱼丸是他的猫,上次被带回家了没见着,这次要惨遭我蹂躏了。我坐进车里,摸了摸猫爪子,揉了揉他的脑瓜子,又拿起旁边的肉夹馍咬了两口。好辣!王先生是不是想毒害我,明天会不会上热搜?女大学生西安见前任惨遭杀手,为一口吃的太不划算了。
“好吃不?”王先生开着车笑意盈盈,刚回过神的我又陷入了发呆。
猫在怀里,好吃的在手里,喜欢的人在旁边。好像回家了,好像他第一次来接我的时候开玩笑跟我说:“我妈在家里做好饭了,等我带你回去呢。”
要不得,这种想法非常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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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西安是为了吃去的。去之前王先生就用龙虾拌面烤兔子马二酸汤水饺小炒泡馍诱惑我,全是我上次去没吃到的。
我这个人最经不起诱惑了,美食当前什么都可抛,什么都可以说再见美食不能,跟什么都不能跟美食过不去。所以那三天我的嘴好像没有停过,我真希望自己长了十个胃,放心大胆地吃个够,吃到厌烦,吃到我再也不想去西安。
吃烤鱿鱼的时候王先生说:“这个鱿鱼还不错,你怎么吃得那么慢?”
吃烤兔子的时候王先生说:“让我给你展示一下本地人是怎么走后门的。”
喝酸奶的时候王先生说:“炭烤和芝士,你想喝哪个味道?”
满大街寻找快切菠萝的时候王先生说:“我记得那边有卖的,我们今天晚上必须吃到菠萝。”
吃马二酸汤水饺的时候王先生说:“我相信你,奋斗一下是可以吃完的。”
吃定家小酥肉的时候王先生说:“这个酥肉是油炸之后蒸的,你尝一点点嘛。”
买糖果的时候王先生说:“上次没给你室友带礼物,这次买点吃的带回去吧。”
喝粥的时候王先生说:“你的山药粥还挺好喝的,你再吃块锅贴吧。”
吃刘信小炒泡馍的时候王先生说:“我好命苦啊,掰完自己的馍还要帮你掰。”
好奇怪,听觉的记忆比味觉强那么多吗?为什么我记得都是他说的话,一点都不值钱,一点都不能炫耀我吃了多么美味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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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娱乐活动,是我穿的像个失足女大学生,吃得像怀胎十月的孕妇,在西安的大街小巷溜达,走到哪算哪。
在回民街的路边坐着乘凉,听他电话里和朋友瞎忽悠;在骡马市逛宠物店,这个人再次塑造了他的爱猫形象,而我只想那只用脑袋蹭我手的鱼丸。深夜路过龙虾小吃摊两个人拔腿就跑,跑一半又折回去,中途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在抖音网红地南门听歌,那个刘海遮住了眼睛的主唱第一遍唱“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第二遍唱“和我在西安的街头走一走”很合情合景了,这两个地方的街头都走过了。王先生在干嘛呢,王先生在假装游客在一遍遍的帮我录视频。
三天时间眨眼就过,那部电影里还有一句台词“真奇怪,好像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只属于我们——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就好像我是在你梦里,而你也在我梦里。”
用来形容这三天也很贴切。
下午3点的车,王先生两点出发送我去车站。不堵车、天很蓝、放的歌很好听、可以无忧无虑地放空,那个瞬间好像触到了一点理想生活的样子。
到车站2:30,王先生一脸得意“这次的时间安排得太完美了。”
“没错,这次不用领罚单了。”
我们在车站门口聊天,讨论他朋友是怎么吃下了四碗泡馍;互相鄙视为什么刘信小炒的名字都不记得;感慨我命真好一回成都西安就变成了39度的大热天。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进站了。
我说:“最后再抱一下吧。”
王先生:“有缘再见。”
我:“抱一抱,就当作从来没有在一起。”
然后都笑起来,特别幼稚地他打了我一下,我又打了他一下。
我接过行李箱:“我走了哦。”
“到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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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票、安检、上车,一上车我就把王先生删了。
《奇葩说》里有一期,辩论的主题是“分手后还能不能做朋友”,蔡康永说:“如果分手后,那个人身上依然有吸引你的素质的话,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珍贵的、做朋友的材料,所以不要轻易地拒绝这么一个可能性,不要一想到是前任,就说我没有办法跟这个人做朋友,不见得如此。”
我也以为可以做朋友,我们没有深仇大恨,连架都没吵过,和平友好地向现实低头了。而且王先生会聊天、好玩、经常皮、还爱吃,和他做朋友会非常开心,还很容易借钱。
恨死我自己,突然就没法和他做朋友了。
我看着西安北站慢慢消逝在我眼前,想起今天早上王先生趁我洗脸的时候偷偷看了我的手机备忘录,还嘲笑我。
我打开看,一条又一条,记得很零散。
“谢谢你把说分手的机会留给了我,好像我真的有选择权一样。”
“早上醒来想跟你说我做的奇怪的梦,发现已经没有机会说了。”
“关注了一个宠物博主6岛岛,他分享猫的视频跟你和我讲鱼丸的时候特别像。”
“1个G的聊天记录,很多次清理内存都没舍得,删了全都没了。”
“大概人都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就像你无数次说你认为你喜欢我比我喜欢你多很多。”
“你知道么,为了克制自己一遇到欢喜的事情、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东西就像立刻告诉你、分享给你、邀你一起,我对自己的约束比参加高考还努力。”
言情小说看多了要不得,害人不浅,写得太矫情了,矫情得我想哭。
然后我就真的哭了。
旁边大叔安慰我:“生活嘛,谁没个过不去的坎,心放宽点。”还热情地拿出绿豆糕:“我在回民街买的最正宗的,吃了就开心了。”
我撇了一眼,军军绿豆糕?不吃,死也不吃西安一口,我单方面宣布西安退出我的美食地图了。我就是谈了个恋爱,我为什么要吃这样的苦。
我哭着问大叔:“大叔,你有没有儿子,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大叔说:”我儿子才上高中!”我擦了擦鼻涕:“没关系,我可以等他,我也还小呢。”大叔不理我,起身去别的空位置了。
没人说话了,我趴在小桌板上睡觉,一觉睡到成都。
下车7点,我打开手机,看到王先生发的好友申请。
“锤你哈,不许删不许拉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