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历数过得四十多个春节,今年过得最最差。
自从结婚以来,最讨厌过得就是春节。恐惧变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一到春节心情就会莫名变差,从办置年货开始,这心就开始惴惴不安,莫名烦躁。春节这一天达到高峰,每年的这一天真心讨厌中央台的一年又一年这个节目。虽然讨厌可不想换台,从早晨一直滚动播出直到春晚开始,看着人们奔走在回家的路上,和父母妻儿团聚,无论多么艰难险阻,特别是有一年看到南方的一队骑摩托大军回家,这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这纪录片绝对不用煽情,就把眼泪赚得盆满钵流。
无论心情怎么不好,只能强颜欢笑,因为这一天是个万家欢聚的幸福时刻,我妈妈一直教育我们,穷过也好富过也罢,都比不上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
今年的春节,完全的体会了妈妈的这句话。
刚进腊月,儿子就已经明确告知,春节不回家。听他这样说,心理虽然酸涩无比,可还是嘴强牙硬的说到:太好了,你不回来,我可自由了,不用那么累的准备吃的喝的,这时节机票便宜啊,我也放假了,我可以出去玩。
嘴上说的硬气,可每次和他通话都还是追问他回不回家过年,心理特别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可他每次都是严重的打碎了我的幻想,让我一次次的在希望与失望中冲浪。
年,越来越近,看着亲朋邻居都在张罗年货,可我却半点兴致也没有。每一年都是在腊月二十五这天去给父母上坟,因为这天是母亲的生日。快二十年了,一直都未曾改变,无论多忙,都要亲自去父母坟前祭奠。父母生养我们,生,未曾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已故,绝不能再让他们贫困交加,即使,这只是个神话而已。
从母亲去世后,每一年的春节都成了缅怀母亲的悲情大餐。本就患得患失的春节,更增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从腊月二十开始买金箔锡纸亲自叠每一个金元宝,到二十五上坟回来,这一折腾,基本上每个春节都是在病中渡过。
今年,由于儿子不回家,心情更是沉重。还没等到去给父母上坟,就已经感冒发烧不能起床。躺了两天,接二连三的吃药,烧虽然退了,可是咳嗽让我头昏脑涨,浑身无力,嗓子哑的已经说话很是费劲了。睡一宿觉,早晨可算能说出话了,上一上午课,到下午又失声了。反反复复,身子虚弱的走几步路,汗水顺着脖子会淌下来,可算熬到了学生放假,张罗去上坟,下个楼都已经气喘吁吁,只好放弃了。上坟一事委托给了爱人,没想到,他回来也病倒了。
好好坏坏,二十六实在挺不住了,我们俩个同时开始挂水滴流,以往的经验,无论多么严重的感冒咳嗽,三瓶滴流都会痊愈,算计时间到年三十还有五天时间,应该能好的。可,四针点完,除了不在发烧,居然一点起色也没有。还是一个劲的咳嗽不止,每天上午嗓子能说几句话,到了下午一说话自己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三十了,老早就起来了,过年了,有一些活计要准备,就起早先把爱人的针帮他扎上,他的针扎上了,可我的还没有扎上,几次看着已经扎得青紫一片的一双手背,都放弃了自己给自己扎针的冲动,倒不是怕一针扎不上疼,而是怕扎烂了,下一针难扎。六点了,姐姐上来帮我把针扎上还信誓旦旦的保证:最后一针,明天好不好也不点滴了,不能新的一年第一天就开始点滴呀!
可算两瓶都点完了,也开始准备饭了,老公问我几个菜,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我气喘吁吁的回了一句,做个白菜汤就行了,过年了那就再做个荤菜吧,反正做了我也不吃,其实我啥也不想吃,也吃不下,我的肚子已经咳得饱饱的了。
“我也啥都不想吃,要不别做了?”老公垂头丧气的说道。
“那就别做了,反正做了我也不吃。”
正商量呢,姐夫上来请我们去他家过年,一百个不愿意去,可盛情难却,还是步履蹒跚的跟着下去了。
姐姐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鸡鸭鱼肉海鲜蔬菜,姐姐知道我俩都生病需要吃的清淡,又给我们做了蔬菜汤,姐姐和姐夫在厨房忙碌,我们夫妻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人们急匆匆的奔走在回家的路上,无论多么的一票难求,人流如潮,就为了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一顿年夜饭。而我儿却不能回来,这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一想在人家过年,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找个借口跑回了自己家。
本想不给孩子打电话的,怕自己会哭让孩子也上火着急,可心惶惶然不能平静,还是抓起了电话。儿子正在超市选购年夜饭的食材。强装欢笑的告诉孩子应该怎么挑选海鲜和新鲜的蔬菜,以及烹饪的方法,眼泪已经哗哗的流淌,怕孩子察觉,匆匆挂了电话,再也抑制不住失声痛哭。
老公发现我半天没有回到姐姐家,上来叫我,听到开门声,匆匆去卫生间洗脸,他也在病中,不想让他知道我哭过。可爱人还是从红肿的眼睛发现我哭了。沉默,没有安慰也没有指责,此刻,我俩的心情完全相同。
当我们返回姐姐家的时候,我嗓子已经哑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姐姐悲哀的看着我,轻轻说道:还说明天不点滴了,这不大发了吗,这都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就这一句,眼泪奔涌而出。
无需多言,所有的感情都在泪水的冲刷下变成了心疼。
这个年夜饭,是历年来最最无味的年夜饭,只因你——我的孩子没在我身边。
春晚成了和孩子视频的背景音,孩子要吃饭了,放下了手机早早就上床休息了,孩子没在家,不和我抢电视,抢电脑,抢信号了,我守岁的兴致却荡然无存。
一早,被爱人剧烈的咳声惊醒,勉强的支把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一摸头,不好,又开始发烧。急忙下楼叫姐夫,到了医院一检查,左侧肺叶感染,之前的滴流没有丝毫作用,换药,又开始新一轮的挂水。
安顿好他,我已经精疲力尽,嗓子不但说不出话,还干咳的如行走在七十度的沙漠,一瓶水接一瓶水的湿润着喉咙,外甥女看我如此,拉着我去检查。好嘛,有结果出来,右侧肺部感染。
看来,我们还真是夫妻,连生病都神同步。
在同一个点滴架上挂水,无聊,拍了个小视频,却不知应该发给谁,本想发给儿子,可一想不妥。其实,最想发给我妈妈,让妈妈知道第一次孩子不在身边的春节我是这样度过的,也想问问妈妈,我出嫁的那年春节是不是妈妈也在泪水中度过的?
隔壁病房不知谁的手机一直在单曲循环《莫非》这首歌:春风十里,哪比得上你陪在我身边?莫非你真的忘记,我在这边,一针一线缝满思念。你怎么舍得,把我独自留在冬天?儿子,你怎么舍得,让我们痴痴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