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尽管物质生活并不富裕,但是我却享受了童年自由无拘的快乐。
那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那连绵起伏的丘陵起伏,春有绿油油的麦苗,葱茏的树木,还有哪飘荡在村子上空的沁人的柑桔花香……纵横的阡陌,秧苗在田田的水里拔节生长。布谷鸟的叫声在山间的上空幽幽地飘荡,连天空的白云也为此徜徉,在秧田里顾昐,纵横交错出一片天光云影的梦幻。
当香椿树抽出一点嫩芽的时候,我们的心里便多了一些企盼:快快长吧!我家的老母鸡正好下了几个蛋。两三天后,掰下香椿的嫩芽,于是家里的厨房里便飘出了香椿炒蛋的清香。小时候的我们总是很馋,边坡田坎的茅草根正在发芽,扯住它去年留下的干枯的根部,那白白的,长长的根便被拔了出来,并不带一点泥,它根的顶部尖尖的,我们称作茅草尖。把它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咂,丝丝的清香与甜味刺激着我们的味蕾。我们时常三五成群,趴在别人家的坡地田坎,一半天可以拔好几大把。有时,毁坏了人家的田坎壁,在大人们的一片喝斥、叫骂声中作鸟兽散。今天,当我读到《诗经》中的"白茅纯束,有女如玉"的诗句时,我的眼前立时便出现了儿时拔茅草尖时的情景。
至于夏天,那更是好玩。清晨,在一片蝉鸣声中醒来。随身带上一个口袋,拿上一根竹竿,约上几个伙伴,去柑桔树林里寻蝉褪去。蝉的幼虫通常是在半夜钻出自己蜷缩的洞穴,爬上柑桔树梢,或在枝上,或在叶下,静静地褪去自己的壳,在壳边或壳上待上几个小时,使展翅飞去,从此,便"垂饮清露,振翅高歌"了。它的壳是一味中药,乡下常有人来收购,一斤得十来元。十来元对于儿时的我们来说可不少了,于是,我们寻蝉褪便有了十足的动力。常常是仰着脖子在茂密的柑桔树叶间寻找,看得眼也花了,脖子也酸了,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揉揉眼,扭扭脖子,继续寻找。低处的还好,用竹竿一捅,蝉壳便飘落了下来。高处的,需得亲身上树。这对儿时的我们来说也不难,三下两下翻身上树,但也时常会遇上柑桔树上的毛毛虫,一不小心,手腕,脖颈被它的毛碰到了立时起几个大包,奇痒无比…有时,下树时冷不防被树杈挂破了衣服,裤子也是常有的事。等积攒得有两千来个的时候,大约就有一斤了,于是我们就期盼着赶集,央求大人拿去给我们卖了,所得十多元钱或买几块糖,或买几本喜欢的书便欢喜得不得了。
夏夜,萤火虫提着灯笼在游走;青蛙在茂密的秧叶间不知疲倦地鼓噪;蟋蟀在草丛间纵情地弹唱……在家乡的田埂上,我们便打着手电,去捉青蛙。晚上,青蛙常从秧田里跳到田梗上,这便是捉他们的好时机。捉时,需要在田梗的草丛间慢慢地寻找,手脚要轻,不能惊动他们,一旦发现它们,便用一只手用手电的强光射住他们的眼睛,然后轻轻悄悄地靠近他们,慢慢蹲下,伸出另一只张开的手以极快的速度罩住它们。当然,也时常有失手的时候,这时,我们便有无比的惆怅,好在重新寻找下一只的希望便代替了这惆怅,一会儿我们便又满心欢喜了。捉住的青蛙常常成了我们的盘中餐,尽管老师也常给我们讲它是益虫,可嘴馋的我们常常顾不了那么多,现在想想,很是惭愧!
等到村子漫山遍野的麦子金黄的时候,收割完了麦子,稻谷也掀起了金黄的波浪。在大人的督促下,顶着烈日,收割完稻谷,便迎来了我们最快乐的时光。在哪一茬茬的稻谷梗间的田里,有着肥美的泥鳅。找到一个它打下的洞,伸出右手的食指,顺着它光滑的洞壁把手伸进稀软的泥里,常常能碰到它们光滑的身子。它们很狡滑,一有风吹草动便朝深泥里钻,这时,你需要机警地食指与拇指并用,拧住它们的头,把它们拉出泥,甩进随身携带的水桶里。它们便一阵扑腾乱蹦,似乎在抗议,不过一会儿,它们便老实下来,一开一合地翕张着小嘴,一动不动。整整一个夏天,就这样,我们可以捉好几斤泥鳅。刚晒干的稻草进了灶堂,烧热了铁锅,剜上一锅铲猪油,待油化了,滚烫了,把一条条的泥鳅摊在锅里,待一面煎黄了,然后翻过来,煎另一面。这时,灶堂的柴禾需要慢慢加,火要小,锅里的油和泥鳅便"滋滋"作响,升腾起一股馋涎欲滴的香气。不过一会儿功夫,鱼鳅便外酥里嫩,咬一口,香得很呢!
等鱼鳅捉得不耐烦的时候,我们便去打鸟。准备好弹弓,一把石籽,跟着鸟群,从这个山坡追到那一个山坡。说是打鸟,不过是看着村里或者邻村哪家的桃子、李子、梨子熟了,偷偷地爬上别人家的树偷吃几个。一天下来,常常是鸟没打着,肚子倒是鼓鼓的。早上穿的干净衣服,到了傍晚便脏得不成样子,少不得会挨父母的一顿骂。尽管有时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丝”,但我们常常乐此不彼。
山村里漫山遍野都是桔子树。深秋一到,翠绿的枝叶间便挂满了沉甸甸的桔子。在上学,放学的路上,我们常常瞅着哪棵树上的桔子大,红,于是便捉摸着趁人不备以饱口福。说实话,自己家也有桔树,不过,老觉得别人家的似乎要香甜一些,现在想想,不过是追求一种刺激与乐趣罢了。我们也常常追拉柑桔的车,每当它拉着满满一车吃力地向上爬时,我们便把书包搭在身后,追上几步,拉住车,跟着跑几步,然后奋力一蹬,便稳稳当当地上了车。上车后,折断装柑桔的竹笼,伸手便掏,一会儿功夫,书包便就鼓鼓囊囊的了。等到车上下一坡,速度减下来时,我们便拉着车,跳下来,紧跟着跑几步,手一放,我们便下了车。也有被司机发现的时候,他刚把车一停下来,我们早已四处逃散,虽然有些害怕,但我们依然很兴奋。
冬天来了,到处寒山瘦水。几只鸭立在冬水田里,冬日的斜阳拉长了它们的身影,更显得孤单寂廖。百无聊耐的我们便拿几个红苕扔进亮堂的灶堂里,等一顿饭的功夫,用火钳扒开滚烫的柴火灰,烧红苕便好了!拿在手里,极烫!掰开它的皮,香、甜,烫,味美无比,常常是里面的肉和着外面的皮、柴火灰一起吃了下去。有时,也有忘了的时候,等第二天想起,红苕早已过了火,烧成了碳,这时,就无比叹惜和哀惋的了……
时光匆匆,我的童年早已远去!当我看到我的儿子玩着乐高,吃着肯德基的时候,我却无比怀念我的童年。怀念那片山,那片水,那片土地;怀念打蝉褪,捉泥鳅、螃蟹,青蛙;吃桑椹,茅草根,偷桔子,摘桃子的美好时光……
一代有一代的生活方式,一代有一代的生活经历,说不上谁好谁坏。但如果可能,我希望儿子能拥有我那样的童年。
2017.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