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的影子
和投下影子的光
都是不存在的
1999年12月31日
平凡的一天，平凡的少年，平凡的动作——一个网名叫艾的少年双击点开了一个图标名称为“Each Other”的聊天软件，这个平凡的软件可以链接到世界上任意一个平凡的人，并与他展开平淡无奇的对话。
这时，一个对话链接申请弹了出来，是一个网名叫“优”的：
优：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开始新的一天吧，而不是千篇一律地在每个夜晚醒来。
“这人有毛病吧？”艾心想，现在明明是早晨9点，是一个躲着老师偷偷在课桌抽屉里吃早餐，准备开始一天无聊学习的时刻。而今天是因为低烧刚退，请着病假的艾才有幸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慵懒机会。他正想随手点击“拒绝”，却突然注意到这段信息的发送时间是2000年1月1日21：00。
“开玩笑吧！现在明明是1999年12月31日早上9点啊，难不成软件出了问题？”艾感到很奇怪，不过却来了兴趣：“反正现在无聊，就陪你聊聊看。”
艾：嘿，才睡醒吧？现在可是早上9点，你上学不会迟到了？再给个善意的提醒，你的系统时钟好像有问题，虽然9：00和21：00没什么很大的差别，但好歹也要注意分清早晚啊。
那边很快回复了信息。
优：有意思！我确实是才睡醒啊。不过啊，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学过二十四小时记时法？现在，是，太阳已经落山，外面漆黑一片的，晚上！所以，应该是你的电脑中病毒了吧，今天还没到1999年12月31日呢，确确实实是2000年1月1日！
艾收到消息后一副无语的表情“这人就算不是疯子，能演成这样本身也够神经了的。不过对方连发送时间也改成了20：59，这玩笑开得还真够专业。”
艾：好吧，如果按你所说的，明天是12月31日的话，时间倒着走，你不觉得很脑残吗？今天，绝对，就是，12月31日！
优：脑残？！你该严肃点了，今天1月1日没错，明天12月31日也是毋庸置疑的。还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时间这样才是顺着的。你说你那边是12月31日？别装未来战士了！
刚才一副不屑的笑容开始在艾的脸上溶解，对方不容质疑的语气让他再次陷入困惑的迷雾中，他又一次被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包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
小时侯有一次上厕所，尿到半途，突然冲进来一个女孩，她看得这样的场景后，对他尖声大叫流氓。小孩子都是争强好胜的，那股堵在半截的尿和他的羞恨一样憋得慌，一气之下，他把剩余的尿对准了女孩射出。女孩哭喊着跑了，他的尿也撒完了，气也出尽了。可当他走出厕所时，不自信地回头看了看门牌，才知道，他真的走错了。
而此时此刻的感觉和当年一模一样。
艾：喂，我说……咱们俩到底谁疯了啊……
优：哈哈哈，都疯了吧！你知道吗，其实疯子从不认为自己疯了。你刚才那些话把我都搅昏了，不过很精彩，你很有编剧的天赋啦！
艾：还是那句话，我没胡编乱造。说来，你那逆时的玩笑恐怕更具想象力吧。呐，交个朋友怎样？
优：嗯，不吵不相识。以后就是好朋友了！毕竟对你还是一无所知，请允许我做个身份调查：你多大了？住哪儿？性别就别说了，像你这么大大咧咧，糊里糊涂的，肯定是个男的。
艾：嘿，你应该也是个秀逗BOY吧！我今年十八，家住风见丘，千羽谷的朝风区。你呢？
对方一直没有回信息，仿佛陷入了沉思，许久才弹出了一条略带挑衅意味的回话。
优：不会吧……那么巧？！我也十八了，而且就住在朝风区。世界太小啦吧，你说这软件是不是自动匹配年龄相仿的附近的人啊？对了，我现在在澄空学园念高三，咱不会还是校友吧？
艾同样也没有立即回复信息，他不相信会有那么巧的事，于是他又试探性地问了句。
艾：额……你的名字是？
优：丁志酷。不准笑！我就因为这个荒唐的名字郁闷了52年。
艾的目光直直盯着那个屏幕上的名字。并不是因为它的发音很可笑，而是因为那个名字，丁志酷，就是艾的真名。一种恐慌瞬间涌上他心头，他只能借由手指发泄在键盘上。
艾：在玩我是不是？你他妈到底是谁？你是认识我的对不对？你和班上那群取笑我的名字，欺负我的混蛋是一伙的对不对？我现在说的这些，你们都在围观，都在疯狂地嘲笑对不对？告诉你们！我才不是什么自闭症儿童！我只是不屑于和你们这群垃圾说话！滚！！！
对方没有再回话，没有消息的空白界面仿佛填满了对方恶意的嘲笑声，他们甚至可能在为想出了这么高超的玩笑来捉弄他得意不已。可是过了一会儿，消息还是回复过来了，而上面的字句却有种说不清的同情和自怜。
优：那个……你的名字，也是丁志酷，是吧？这么说，你也经常被高三（6）班那群混蛋欺负，是吧？你也只喜欢窝在墙角看着窗外发呆，是吧？你……也不愿意去公共厕所，是吧？
艾：哼，尽管笑吧，笑啊！这样很好玩是吗？别装了，你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混蛋！
优：我不是，不过我同样认为他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混蛋！请问，能告诉我你的生日吗？
艾：想用我的生日施行诅咒仪式吗？拿个巫毒娃娃绣上我的生日，然后拿针扎我吗？我不会怕的。听好啦，我的生日是1981年9月10日！
对方的回复又有一些迟疑，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优：噢……我知道了……那便是我生命的尽头吗？还有18年，快要来临了呢。母亲的子宫，会是怎样的感觉呢？真是期待啊！
艾：你什么意思？
优：嘿，你想知道你的生命尽头吗？
艾：哈哈，咒我死？好啊，说吧，什么时候？
优：是这样的……我猜想，你的祭日，应该就是我的生日，2018年2月28日。还记得4点35分，我的尸体被从火化箱里拖出来，放在医院抢救床上。被医生拉下本来盖住遗容的白床单，然后拨开紧闭的眼皮。滴！心率机响起我生命苏醒的一声锐鸣。脉搏线由笔直开始漫漫漾起波浪，我吐出了第一口气息，然后每一声咳嗽都像空气用力地往肺里面灌，用力握拳忍受着骨折的疼痛，因为我出生于一场惨烈的车祸。
艾：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优：还不明白吗？你我都有同一个名字，住在同一个地方，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被同一群混蛋侮辱。只是你我的时间走向正好相反。我是未来一天后的你，你也是未来一天后的我。我们谁都没疯，谁也没开玩笑，这个疯狂的网络，疯狂的软件不知怎么把我们连在了一块儿。
艾：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优：当你把所有绝对不可能的因素去除掉，剩余的肯定就是真相，即使他们似乎也不可能发生——柯南道尔借福尔摩斯之口所说的。
艾：这么说……你也喜欢蹲在图书馆的角落看推理小说？
优：虽然我不想承认这种自闭行为，但是对你，也是对我未来的自己，我不会逃避——我们确实都疯狂地喜欢蹲在图书馆的角落看推理小说。唯一不同的是，你看小说时会从第1页开始翻吧。而我却不是，第1页对于我来说便是结束，最后一页才是开端。翻开最后一页时我就已经知道了结果，而阅读的过程只是想寻求导致这个结果发生的原因。其实话说回来，原因和结果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呢？世界上很多事都是互为因果的，只是时间的流向不同罢了。
艾：是啊！所以我执着于结果，你却追求着原因。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你的胡言乱语，但是我觉得你不像那群欺负我的混蛋，他们才没有那么高的智商编出时间倒流的玩笑。对了，那你可喜欢打乒乓球？
优：废话，当然喜欢，简直拿手好戏！对于我们这种又矮又瘦的身材，乒乓球，这项不需要太多的蛮力和对抗，绝大部分依赖于反应和敏捷的运动，是唯一能使我体验胜利快感的。每次我从赢的比分结果开始回溯赢的比赛过程时，我喜欢看出界的球是如何从台外飞回对手挥得用力过猛的拍子上；我喜欢看对方面对我发出的旋转球懊恼的表情，是因为我接下来会完成了一个漂亮的斜下旋抖手动作；我享受着从胜利的喜悦褪却到还未开赛时的紧张；我着迷于每次对手从被击败的沮丧渐变回向我挑战时狂妄上扬的骄傲。我的胜利源自于拼搏的每一次挥拍，这种感觉真的太爽了！
艾：哈哈，我曾经在看自己的乒乓球训练视频时不小心按到了倒放键！那种球会自动回到球拍中心的感觉真的很奇妙，没想到你们那边真是这样！要是有机会能和你对打一局该多好，自己VS自己，会不会是无限循环呢？
优：我也很期待啊，这就像是对着一面大镜子打球吧，镜花水月，同输同赢？对了，咱们都喜欢看电影，能给我说说你那边世界的看电影是什么样的感受呢？是不是最先看到影片名，然后一边嚼着奶油爆米花一边探索着故事的真相？
艾：当然，难不成你们那是吐着爆米花？在我们这边的世界，当影院熄灭照明大灯时，从放映孔射出的一道光线会打出片名，然后，随着自动放映机转动着胶片，幕布上的人物演绎出或平凡或神奇，或幸福或悲惨的人生。运用镜头语言一步步铺设着悬念，就像在一根绳子上系了许多活结，等待在最后真情爆发的高潮时，一扯绳头，活结一一解开，大快人心！随后伴随着片尾曲，打着演员表的字幕徐徐向上滚动。对了，在片中，鸟儿是朝着鸟嘴方向飞的，雨滴是自空中向下坠落的，太阳是东升西落的，男人与女人是先相爱，再分手，最后又重逢的。
优：哇噢，你们这种时间倒流的生活太神奇了！所以，你们走路时，要朝着自己眼睛看的方向前进咯？这样看着自己的目标向前迈步的感觉可真好啊。不像我们，每次都从目的地朝着后脑勺的方向回到原点。
艾：我的天呐，这样不看路地倒着走真的不会撞墙吗？噢，对了，反正你们的路线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样一想，虽然咱们前进的方向不同，但我们这边是不是所有的路线都是已经注定安排好了的呢？
优：是啊……话说回来，既然我们分别处于对方的未来，你就没想过，找我问问中奖彩票的号码，或者赌球比赛的得分？要知道，这才是货真价实的预言，百分之百准确率！
艾：你买过彩票，记住过号码吗？
优：呃，倒是没有……
艾：那咱们天生就不是中头彩的命。人生只有两个悲剧：一个是你拿不到你想要的，一个是你拿到了。
优：是啊，看来咱们谁都无法靠这次的聊天去影响彼此的生活。嘿，给你看，这里有一条有趣的新闻：
跳楼的砸死路过的，1999年12月31日，下午1时左右，林奇大道，一名自杀男子于道旁11层公寓阳台坠下，正巧砸在一怀有身孕的妇女头上。自杀男子，孕妇，婴儿，同时身亡。
路口的监视器镜头中，那名孕妇从地上爬起，然后捂着大肚子抬头开始大叫，而那名男子正从孕妇头顶迅速升起。也就是说，在我们这个世界，12月31日下午1点钟这个未来，将有3个生命诞生，但孕妇肚子里面那个婴儿将在不久以后变会受精卵，在子宫中去世，它这一生甚至都没能看看这个世界，很可怜吧……你想去验证这个新闻吗？如果是你们那边的时间线的话，应该马上就会发生噢
艾：是的，很想。这可以证明你我之间的关系，你的世界与我的世界的联系。现在才刚刚中午12点过，还来得及。如果可以的话，晚上还能和你聊吗？就是你那边的子夜时分。
优：我会等你。
艾：好。
艾起身离开电脑，因为害怕与彼方的自己失去联系，他没有关闭“Each Other”。一口喝完冷了的咖啡，套上单薄的腈纶衫，他打开门，向林奇大道走去。
1999年12月31日13：11，林奇大道，一名自杀男子于道旁11层公寓阳台坠下，正巧砸在一怀有身孕的妇女头上。自杀男子，孕妇，婴儿，同时身亡。
事件真实发生了，自杀男子疾速坠落的过程，在艾的眼里是那么缓慢，“咚”的一声后，四周人群开始此起彼伏的尖叫，他却很淡定。尽管之前不能确定优告诉他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会发生，但艾却从来没有萌发过“要去报警阻止自杀男子跳楼，或者把孕妇带到其他安全的不会被砸中的地方”这样的念头。
不是人选择命运，而是命运选择人，他明白了。
一切早就已经计划好了，死是件无需着急的事情，连那个肚子里的小婴儿也不例外，他确信了。
生和死究竟有什么区别，因和果又有什么区别，他却茫然了。
平凡的少年也很特殊，平凡的日子也藏着奇迹。
今天有太多莫名其妙的事在他身上发生，他需要理清思绪，给自己内心一个合理的解释。
艾蜷缩在图书馆那个熟悉而温馨的角落，身旁堆着一摞厚厚的学术书籍：《BIG BANG》《薛定谔的猫笼》《反物质汇论》《一切由奇点开始》《熵的恐怖》《生命意义》……在字里行间中，少年疯狂地追寻着答案，他想抓住时间，握住生命，那样才会让他感到充实。
夜里，艾回到家里，母亲估计因为加班，还没有回来，他也不去想，不是因为现在他的大脑内密密麻麻地挤满艰深晦涩的文字，而是因为他习惯了，与孤独作伴。
用自来水冲了一包速溶咖啡，艾重新坐在电脑前。他将要告诉“未来的自己”一个秘密，一个形势不容乐观的秘密。
艾：优！我回来了，我看到了那起事件，我现在相信你了。你在吗？
……没有回复信息……
“Each Other”像沼泽一般吞下石子，却不返还一丝波纹。
会不会再也连接不上了。
艾用力地捧着热得发烫的咖啡杯。
艾：优？在吗？说好了等着我的啊，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沼泽继续吞下艾发出的急切的信息……
可接下来如福音一般，沼泽终于开始冒泡。
优：抱歉，抱歉！刚才去洗咖啡杯了。
呼……艾缓了一口气，悬起的心这才放下。
艾：终于！还以为再也联系不到你了！急死我了，你知道吗！？对了，告诉你一个重要的发现！我刚才去过图书馆了。
优：唔，那个灯光偏黄，但安静温馨的角落吗？就像妈妈怀抱的庇护所一样，我们在最无助最空虚被欺负的时候都会去的那儿。在那里你发现了什么？
艾：湮灭。
优：啥？
艾：湮灭啊！一个足以放出摧毁整个地球的能量的反应。关键在于，仅仅一克正反物质所接触产生的湮灭就相当于20千吨当量的核炸弹的能量。
优：那又怎样？
艾：那又怎样？你知道吗？你和我，互为正反物质，存在于两个方向正好相反的时间轴。我的世界时间起点是大爆炸之前的奇点，而你的世界则来自大坍缩之后的无限。
优：所以你的意思是？
艾：还不明白吗！？我们俩正在以相向而行的时间向彼此靠近啊！！！
优：当我们相遇的时候……
艾：世界……就会毁灭。
优：……
艾：……
优：喂，你想见我吗？
艾：说什么蠢话呢！？世界就要毁灭了啊！
优：你想见我吗？
艾：…………嗯，当然想，和来自未来的自己相遇，这种感觉肯定不同于照镜子那么简单吧。
优：是啊……我也想见你。不过，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当我们相遇的那一瞬间，正、反物质相接触，湮灭反应发生，不论你的世界还是我的世界都会在一个巨大的闪光中消失殆尽。既然这样的话……还是不见为好吧……虽说不上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但好歹也要考虑周围无辜人们的性命吧。
艾：嗯，仅仅就是为了见到自己，就得牺牲掉整个世界……
优：是吧？我这样说会不会感觉很虚伪？我们被世人冷落，排挤，孤立，隔离，现在却还为他们着想。其实我俩残忍点，碰个面，握握手，让这群混蛋们统统灰飞烟灭岂不快哉？
艾：绵羊都是善良的，平日任人宰割，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这种痛苦，所以在看见别人受苦时，又下贱地献出自己的肉。不过见与不见，我们都没能力控制……都是已经注定了的吧。我们在同一个时空，面对面朝着对方跑过去，这条路线谁也更改不了。
优：是啊……就像你朝着眼睛的方向，我朝着后脑勺的方向走着，路线却还是那条路线。
艾：优，看看你那边的时间。
优：2000年1月1日00：17。
艾：我这里是1999年12月31日23：43。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优：时间向同一个目标走去。终点便是2000年1月1日00：00。
艾：恩，我们将同时到达1999年12月31日24：00，
优：在那一瞬间，
艾：你我的世界将会重合。
优：……
艾：……
优：……
艾：……
优：说实话，现在这一刻，我其实挺开心的，毕竟死之前能见自己一面。世界少了我，其实无所谓，但是我少了我，还剩什么？
艾：只不过，这一次的相遇，却要全世界陪葬。说不准，也许我们是在不同的平行宇宙呢？
优：要了解真相的话，就必须赌上一切吧。
艾：可是通过死亡，我们真的可以到达彼岸吗？人明知总有一天会死，还能够珍惜生命吗？明知一切终有尽头，是否还有必要继续活下去呢？
优：就是因为有死亡，才感受得到生命的重要，人们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害怕活着。死了也无所谓，或是永远都不想死，这两者都是一样的。其实只是害怕对唯一的生命负责，生命真的只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吗？
艾：唉，不说这些沉重的话题了。嘿，你是坐在家里的电脑桌前吗？你桌子上都有些什么？
优：嗯，是啊，盘腿坐在叠着破旧坐垫的电脑椅上。电脑桌摆着一副乒乓球拍。
艾：我也是，那副乒乓球拍是12岁时过生日时父亲送的最后的礼物，也是他的遗物……拍子下面还压着一本卡尔荣格著的《心理分析理论》。
优：那本书都被我翻烂了！里面还夹着一张《蝴蝶效应》的光盘当书签。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那么宁静祥和。艾与优开心地聊着彼此，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共鸣的欣喜，彼此为能够互相倾听到对方的心声而快乐。多年来，憋在心里的苦闷终于得以畅快淋漓地宣泄。死亡对他们来说，仅仅是个凉爽的夜晚。
优：喂，艾，准备好了吗？现在报时，这里是2000年1月1日00：00：15，咱们在最后10秒的时候一起倒记时吧。
艾：好啊！一切准备就绪！
优：10！
艾：9！
……害怕吗？但是很期待。紧张吗？但是内心平静得近乎停止跳动。悲伤吗？但是放下了一生的包袱，无忧无虑。
优：8！
艾：7！
……自己马上就能拥抱自己是多么一件激动的事啊……
优：6！
艾：5！
……当所有人都不喜欢我的时候，我也并不孤独……
优：4！
艾：3！
……这样就更满足了……
优：2！
艾：1！
……
瞬间的喧嚣讥笑永恒的旋律。
光与影如同午夜十二时的指针交错。
刹那即含永劫。
……
一条不平凡的报道在千禧年元旦这天播出：
居住于风见丘，千羽谷的朝风区的一位名为丁志酷的18岁少年，在其房间内猝死。尸体没有显示出任何暴力、中毒或突发性疾病等致死痕迹。推断时间为2000年01月01日零点左右，该少年使用的电脑处于开机状态，屏幕显示正分别以“艾”和“优”两个用户名登入双开的名叫“Each Other”的聊天软件，该软件记录下了死者临时前的聊天信息，得到死者单身母亲的同意，在本报道中展现最后一段：
艾（1999年12月31日24：00）：我喜欢你。
优（2000年01月01日00：00）：我也喜欢你。
艾优（XXXX年XX月XX日XX：XX）：I AM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