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啊…”葉路行大口喘着粗气将那巨大的纸箱放在地上，然后瘫倒在客厅的椅子上，举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今年你们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看烟花？”
电话那头传来方颜同以往一样亢奋的声音：“好啊，要买多少烟花？”环境声音很是嘈杂，看样子他们几个已经逛在街上。
“哦对了，后天我会多带个人去你家。”方颜再次进行补充，“不过安心吧，多两个人的话氛围推上去其实也很简单，是个女生。”
看来今年筱雨幽不会被大汉包围了啊，可喜可贺。
听着葉路行把一口长气叹完，方颜又问道：“对了，稚雪去吗？”
“和她问过了，说是肯定会来。到时候把火锅底料准备一下，肉什么的就我来买吧。”葉路行看着桌子上布满灰尘，也懒得再起身打扫。
“你不是说你最近手头还挺紧张的吗…”貌似是段笙辉接过了电话，“这方面你就不用考虑了，我的余钱还挺多的，赵浪那边也会买很多其他的东西。”
“那个…”筱雨幽的声音也从那边传来，“还有件事，就由你向稚雪说下吧。告诉她不要老见到人就对不起，有时候道谢会比道歉更管用，不然交流起来会很费劲的。”
“也是呢。”
稚雪吗…单看长相的话也确实挺可爱的。他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不仅是同情和怜悯，所以也总是不自禁地控制着自己与她的距离。
“路行！你脸上的疤真的没事吧？”方颜问道。
“嗯，只要没划到眼睛就是好事。”葉路行笑着回答，然后听到电话那边没有再传来声音，便挂断了通话看向墙上的时钟。
他摸着那道刀滑下的痕迹，那略微有些凸起和十分粗糙的触感。从额头到下巴，这便是他平庸二十年的教训。倘若这就能洗清他内心来自于平凡的罪恶感的话，这样的疤痕根本算不了什么。
说实话，那些善举如果但凡有一个真的是出于自己本性善良的话，他也不会这么恐惧。到最后，还是只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为驱使去做事。
害怕孤独，也害怕被伤害，更害怕无所事事。由谎言编织成的怪物，面具之下的便是一片虚无，每天都喊着自己的悲痛而无病呻吟，活得如若小丑一般。
记得她抱着猫情绪崩溃的那个晚上，他将她带到自己家洗完澡后无意间看到的她脖颈处的淤青，愤怒间掀开后背的浴巾时望见的数不尽的伤痕……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那种愤怒、悲伤、迷茫间交杂着的害怕与心痛，每道伤痕都在葉路行的心中留下最深刻的痕迹。
回想起不久前的深夜，方颜和自己同趴在房间外的阳台栅栏上，看着几颗星星点缀的夜空。黑夜非常的宁静，没有夏日这时的几声蝉鸣，只有雪后的遍地洁白。
“嘛，路行，你觉得你自己像是伪善者吗？”
“大概吧…”
“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空虚吗？在我的理解当中，焦虑也是驱动善的一种方式。会有很多人为了填补自己的空虚去虐杀小猫小狗，这和你的行为也有很大的差别吧。”
“只是凑巧而已，如果那个时候那些事情没有出现在我面前的话，我也不会有机会去帮助任何人。我反而有可能会和他们一块去做这些蠢事。”
听着葉路行自我否定的话语，方颜将下巴枕在自己放在栅栏上交叉的两手臂中央，头略偏向他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
“你的善良，或许连你自己都很难察觉吧。不想惹事上身只是你怠惰的借口，因此你甚至没有机会看到那些需要的帮助的人出现在你面前。我想，你不会无视任何人的痛苦。”
葉路行抬头继续看着那几颗星星闪烁着。
“我不明白。”
“那么你觉得，为了得到感谢而帮助别人，是善良的体现吗？”
“应该是吧…”
方颜抬起头，转而看向葉路行的面庞。神色中多了一份严肃和难以理解，但藏在这份表现出的感情之下的他究竟是否理解，除他以外无人可知。
“对你而言的话，为了满足自己乐于助人的任务去完成帮助别人的事也是善良，可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需求。然而你却对填补自己的空虚为驱使作出正义的行为的表现给予否定，这两者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
葉路行记得那时自己安静了许久，只是半合着眼睛看着闪烁的星星逐渐明亮。他不知道掀开那漫天繁星的夜幕，对他而言这个世界能留下的东西又还剩下多少……
“嘛，谁知道呢…”
“或许……也真的只有稚雪能治好你的伤。”
…
寻着敲门声走到门边，也终于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来了哦，是稚雪么？”
比较曾经而言拉门的姿势确实更豪爽了点，大概是因为知道门前的人是谁的缘故，毕竟也没什么人会在没有约的情况下莅临葉路行的家里。
门被打开，葉路行注视着稚雪正穿着自己给她买的衣服站在自己跟前，脸上挂着有些害羞的微笑。和初见面那天相比而言，笑容也变得自然许多。
她的脸颊也更增添了抹红晕，看来心情不算太差。
“哦，今天也来了么，要不到里面吃点东西？”
“嗯…”
稚雪点点头，轻巧地在门前礼貌地换好鞋子，踮着脚跨进门槛。
在与葉路行擦肩时，她稍稍停顿，微微偏转过头，瞄了眼他正在思考着该准备什么的样子，又迅速收回目光，什么都没有发生般地走过。只是脸好像愈发红了些许。
“呃那个，晚餐点也差不多快到了吧。刚刚我去超市买了点食材，如果想留在我家吃晚饭的话也没关系，虽然我做出来的菜味道也好不到哪去就是了……”
葉路行目光中的稚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轻轻在胸前交叉着，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不过这大概也是他自己的自作多情吧。
上次亲自下厨还是初中的时候……突然感觉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呢。
“稚雪，留下来吗？”
“嗯…”
客厅中的女孩撩拨着自己的头发，始终挂着抹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