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为富家子 不爱功名 爱诗词
张伯驹出生官宦之家,其父张镇芳是光绪三十年进士,袁世凯哥哥的内弟,历任天津道、长芦盐运使、直隶按察使、河南提法使等职,是清末民初非常活跃的人物。生于如此显赫的家庭,按常理讲来,张伯驹理应子承父志,走从政从军之路,可他偏偏是张家的“不肖子孙”,因不满军阀混战,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退出军政界,专心致力于写诗填词。张伯驹在《丛碧书画录序》中自述“予生逢离乱,恨少读书,三十以后嗜书画成癖,见名迹巨制虽节用举债犹事收蓄,人或有訾笑焉,不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张伯驹与夫人潘素的爱情可谓是民国时期的一段佳话。潘素,字慧素,生于1915年,江苏苏州人,幼时的潘素也曾是苏州的名门千金,她是前清著名的状元宰相潘世恩的后代,原名潘白琴,幼年时期,大家闺秀的母亲沈桂香,聘请名师教她音乐和绘画,所以,她弹得一手好琵琶,绘画功底也十分扎实,可惜其母“才气有余而元气不足”,在小慧素十三岁时便病逝了,其生父软弱荒唐,后母更是心狠手辣,给了小慧素一把古琴,便把她卖入风流烟花之地。如此冰火两重天的境地并没有打到潘素,她收起愁绪,凭借着出色的样貌和过人的才情,竟也在这风月场所混的风生水起,素有“潘妃”之称。可见其当时的地位。正当盛年的张伯驹初见潘素只觉其眉如柳叶,面若桃花,惊为天人,当即挥笔赋诗一首:潘步掌中轻,十步香尘生罗袜;妃弹塞上曲,千秋胡语入琵琶。张伯驹不愧一代风流才子,寥寥数语,便将潘素的美貌与特长描绘的淋漓尽致,如此才情,加上不俗的样貌,显赫的家室,自然赢得佳人芳心。如此一来,便激怒了早已与潘素有婚约的国民党中将臧卓,臧卓一时怒火攻心,竟把潘素软禁在西藏路与汉口路交口的一品香酒店。没想到,这个张伯驹不仅是个才子,还是一个情痴,居然托朋友买通臧卓的卫兵,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孤身涉险,劫走潘素。这一年潘素20岁,张伯驹35岁。从此两人琴瑟和鸣,形影相随。他教她绘画写诗,带她游遍名山大川;她体贴细微,为他生儿育女,甚至不惜变卖绫罗珠宝,只为成全他的名仕举动。明明是偶像剧里的俗套情节却那么真实的贯穿在两人的生活中。
醉心收藏,情系家国
张伯驹出诗词家、书画家外,还是一个收藏鉴赏家,其一生醉心古代文物,致力于收藏名迹字画。初时出于爱好,后来便以保护国家重要文物不外流为己任。《平复帖》便是最典型的一例,张伯驹最早是在湖北一次赈灾书画会上见到《平复帖》的,当时归溥儒(晚清恭亲王之孙)所有。溥儒在1936年将所藏的唐代韩干的《照夜白图》卖于他人,后流于海外。这件事情让张伯驹久久不能释怀。据王世襄回忆,张伯驹深恐《平复帖》蹈此覆辙,因此委托琉璃厂一家老板向溥儒请求出售。但溥儒索价20万元,张伯驹力不能胜而未果。一直对此念念不忘的张伯驹后来偶然得知溥儒丧母,急需钱财为母发丧,经傅沅叔斡旋,以4万元购得。张伯驹后来得知,另一位白姓字画商人听说此事后,也想拿到此帖卖给日本人,出价便是20万。庆幸的是,《平复帖》已在张伯驹手里。张伯驹后来写了篇小文,只淡淡地提及此事,“在昔欲阻《照夜白图》出国而未能,此则终了宿愿,亦吾生之一大事”。
1941年,上海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绑架案,被绑架者正是张伯驹。汪伪特工总部的“76号”特务组织 垂涎于张家的珍贵字画,不惜绑架张伯驹,以敲诈勒索,逼迫张家让出字画。“我父亲每个月都要到上海分行去开会,一早飞机下来以后,我们的车去接父亲。”像往常一样,一辆汽车开在前面,张伯驹乘坐的那辆车跟在后面。谁知一进胡同口,张伯驹很快被一辆黑色小汽车上下来的人带走。 很快,绑架者向张伯驹夫人潘素索要300万(伪币),否则撕票。由于张家的钱大部分都被用来买了字画家中没有实在没有钱,便这样与绑匪僵持了一个月,直到绑匪妥协,将赎金从300万降到40万,潘素与张家人多方筹借,才将张伯驹救出。在这期间,潘素始终没有变卖家中的珍宝,因为在其探望丈夫时,张伯驹曾告诉妻子:“这是我的命,我死了不要紧,这个字画要留下来,他说不要以为卖掉字画换钱来赎我,这样的话我不出去。”
1956年,故宫博物院收到了一份极为珍贵的大礼:著名收藏家张伯驹及其夫人潘素,将其30年所收藏的珍品——包括陆机的《平复帖》、杜牧的《张好好诗》、范仲淹的《道服赞》以及黄庭坚《草书》等8幅书法,无偿捐献出来。1956年7月,时任文化部部长沈雁冰(茅盾)亲笔为捐献8件国宝的张伯驹颁发了一个褒奖令,这张薄薄的纸片,被张家仔仔细细地保存着,它也见证了一个深爱中华文化的人为保存本民族文化遗产所做的伟大贡献。
1980年夏,张伯驹、关松房、启功、魏龙骧同游颐和园,河南的一位领导问关松房、张伯驹两位老人:当今很多名人都在考虑建博物馆、灌唱片将自己的艺术作品传世,您们是不是也有考虑?张老回答:“我的东西都在故宫里,不用操心了”。“很多人不理解父亲,把好大一座房子卖了,换了一个帖子,再把这个帖子捐出去,到底为的是什么?但我能理解他,我真的能理解他。”张传彩老人很平静地说:“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是一个爱国家的人,他认为这些文物首先是属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只要国家能留住他们,他付出多大代价也在所不惜。”
“张伯驹”这个名字以及他独特的价值,因为那段特定的历史而在很长一段时间被遮蔽。有关这位传奇人物的那些并不算老的往事现在正被逐渐开掘出来,即便只是流年碎影,但它折射出来的那种文化及人格力量,足以穿越历史的尘烟,绽放一种耀眼的光芒,也足以温暖着一代中国人的文化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