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38


我是贺杰梅她妹,这基本是我整个少年时代的人生代码,很多年挥之不去。贺杰梅是我们家族的骄傲,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却实实在在的生长在我们家里。她聪明的头脑、执着的毅力像父亲,灵活的身体、运动员的体魄像母亲,她是强强联手,家族优质基因的组合,所以她能文能武,是我们那个年代同学里难得一见的全面发展的人才。

她的名字其实有一个蛮好笑的故事。姐姐出生以后,父母商量出一个“杰”字来,可能是对一个女孩子最大的期望了,成为一个超乎寻常又才华出众的人。这愿望很好,名字也简洁有力,透着股女侠的精干。可是去派出所上户口的时候,父亲正好遇到一个老熟人在办理登记,上来就一句,一个女孩子,叫个贺杰,都听不出性别呢,加个“梅”字吧,这样一说出来便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父亲的性格便是这么随性又不爱驳人面子,回家的时候户口本上便赫然出现了贺杰梅三个字,母亲看后大发脾气,可是出于无奈,这个名字算是就这么落下来了。后来我偶然用测名字的软件给其侧分,竟然是98分接近满分,这大概就是命运中的偶然吧。

不过母亲还是偶尔会抱怨这梅字有些俗气了,可是名字俗不俗气没有关系,姐姐的妥妥的成长为整个家族里最优秀的那个孩子,她不贪玩、不好吃,也不受气,她自律、坚强,为人仗义,她学习好、体育好,小练拳脚就可以拿到武术冠军,美术课的简单作品拿去参赛,在省里也会获奖……她几乎就像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家里来的亲戚都不知如何和她对话,很多时候她就不像一个孩子。

所以即使这个俗气的名字,也被亲戚们分解着用在了自己孩子们的身上,就是期待可以像姐姐这么优秀。妹妹们中有叫梅梅的,也有叫杰杰的,声势浩大,很有意思。而我的名字,其实到现在,亲戚们可能连是哪个昕字都不知道,这倒是母亲心里雅致的名字,却也并未实现雅致的夙愿。

你是贺杰梅她妹吧?我上过的每一所学校,都会有很多人这样问我。其中有老师,也有同学。我习以为常。清楚的记得初中物理老师出去学习半学期,临时来了一个叫高志雄的代课老师,,他在带我们班第一节课的时候,一直指我回答问题,我不知缘由,下课时候,他便走我跟前,问我有没有姐姐,我回答有,他便问我是不是初三一班的贺杰梅,我就抿嘴笑了。他哈哈大笑着说,你别笑,一笑就和你姐姐一模一样了。天下竟然有这么像的姐妹,不过你姐姐像个男孩子,你一看就是乖乖女。

而我那让我焦头烂额的物理呀,用期待姐姐的要求来期待我,那简直是要了我的命也达不到呀。可是每天上课高老师依然会喊我回答问题,而且经常是直呼贺杰梅她妹,这个题怎么做,根本记不住我的名字,我是都不敢不会,回家拿着教案书猛看一通,被叫贺杰梅她妹的日子真是如坐针毡呀,不过现在想起,那竟然是我从小到大的物理学业的巅峰时期。

可惜高老师也只教了我们半学期,很快就离开我们班了,有一次在路上,她问我你名字那个昕字是什么意思,我回他大概是太阳出来的那个时候。他便又哈哈大笑,我一开始就不认识这个字,认识你才知道的。原来这就是他经常叫我贺杰梅她妹的原因呀,实在是太好玩了。我也算豁然开朗了。现在我经常想念幽默又可爱的高老师,优秀的老师就是可以把很难的问题讲的很平常,把很平常的问题讲的很有趣,真心希望他一切都好。

初中时候有一次运动会,我从广播里听到:“初二一班贺杰梅在400米预赛的时候,起跑时被裁判提起的碎石子伤了脚拇指,依然忍痛上场。”我便看到姐姐以第一名的姿态朝我们的方向冲了过来,于是我们班便热烈的喊起来了“贺昕姐姐,加油!贺昕姐姐,加油!”的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姐姐不负众望,取得了比赛的第一名。回家以后母亲心疼的直叫唤,脚趾甲都要掉了,你咋还跑呀。姐姐就是一声不吭的在那咬牙掉眼泪。她就是这样。

小学时候,有男生欺负她,她不服气,就在放学的路上和那个男生打了起来,我看见了赶紧去叫爸爸来,爸爸就是二号不说,不分青红皂白的,上去把姐姐踢了一脚,拉回了家。姐姐就气的和爸爸好几天不说话,也不理我,既觉得我不该告诉爸爸,又觉得爸爸不分黑白,让她心寒。我现在想想,觉得父亲的处理方式确实有问题,为什么不是追求真相,而是从自己孩子身上开刀呢?可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父亲,大多都是这个样子,些许无奈。

记忆中父亲是对姐姐动过手的,因为她的倔和刚。但是我没有,父亲甚至没有严厉的和我说过一句话,他总是笑眯眯的和我开玩笑,慈爱又有趣。父亲和姐姐之间有一种特别平等的对峙与沟通,可能在父亲眼里,把这个孩子当成一个对手来对待的吧,他没觉得她是一个需要过度呵护的小女孩。

所以有一次姐姐离家出走来。我现在想不起这件事的缘由,就是一个周日,姐姐在门上贴了一个纸条,大致意思是父母偏心于我,她打算流浪天涯,永无归期。父亲骑着他的老二八,带着我,去了姑姑家。父母似乎都没有太着急,而且笃定的认为她能投奔的也只有那里,只有我红了眼睛,着急的要命。果然她就在姑姑家,好吃好喝的呆着。看父亲和我也来了,似乎忘记了自己是离家出走才来到这里的,跟着我们回家了。姑姑家离我们很远。她那会也只有七八岁,一个人从文化沟走到东关百米大道,也实在是有胆量了。

我和姐姐一起被母亲送到武术队训练,最后姐姐以种子选手的身份留下,我是比划了几个月拳脚就早早告别了,走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我不想和并排的男生手拉手踢腿,被康利教练看到了以后,过来踢了我一脚,我嚎啕大哭,姐姐看到后,跑过来和康教练大吵,只要延安长大的孩子,康利的名声可是大了去了呀。康教练把我们姐俩都拉出了队伍。晾在操场边上。母亲和康利的爱人是同事,我们姐俩才有得到训练的机会,这件事我就此放弃了训练,姐姐留下来成为了康利的得意弟子。高中时候延中艺术节表演,姐姐和杨敏比武,有个动作是被腾空而起的杨敏在背部狠踩一脚,这个动作练习了很久,姐姐整个背部都是淤青的。后来却被同学们传说成姐姐背后是垫了一块钢板的,所以踩上去根本没事。有很多同学找我证实钢板的事情,也可见姐姐的功夫是多么了得。

    我们姐俩上学的时候特别特别瘦,姐姐比我高五厘米,她走路速度极快,经常像一阵风刮过,有时候教室里她经过的地方,草稿纸都会飘落到地上,她们班同学戏称她为侠女,这两个字她当之无愧。她不但学习好,最重要的是她性格刚正直爽,追求公平正义,是难得一见的女孩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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