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计划在香格里拉只待一天,毕竟已经来这许多次了,这回只当作路过。但事实上在香格里拉停留了两晚,而在登巴客栈青年旅舍遇见的这群活宝——活泼到问我敢不敢去抱起来的姑娘们、让我看到就想起竹林七贤之一的山涛的山水大叔、独自骑行又一直与孤独对抗的小龙,不能不说是让我多停留了一天的直接因素。
我并不是一个算得上喜欢热闹的人,青旅里面玩的狼人杀等游戏也并无兴致参与。但却经常委屈自己去做一个“好人”,禁不住三言两语的邀约便参与其中。游戏本当适可而止,青旅也自有其作息时间,我以为出来走更当留一些时间给自己独处。但小龙玩起来就不愿停下来,或为巩固路途所遇的缘分,或为填补内心无限的空虚,我不得而知。
我和小龙也曾讨论过孤独。我以为一个敢于独自骑行滇藏线的人,内心本该足够强大,却不解他为何总沉湎于一群人的狂欢。他说人生如白驹过隙,自当及时行乐。我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二天,我起来时小龙已经走了。吃过早餐,照例去离开香格里拉县城前往德钦的214国道旁搭车,从香格里拉到德钦不过三个多小时的车程,想必很简单。果然也很幸运,不用多久就搭到了一辆去往书松的车(距离德钦县城还有六十多公里)。在上坡的路上,很远处便看到了艰难骑行的小龙,我把车窗摇下来朝他喊了一声。并把手伸出窗外,给了他一个赞。车子继续前行,垭口处道路两旁堆满了积雪。
司机并不是直接去书松,还要去工地送一块玻璃。问我是一起去工地,还是在岔路口下车。我理应在岔路口下车的,因为司机并不到德钦,我终究是要下来再搭车。但想着时间尚早,又何必非得按照预定的设想去实施所有的事情。有时候去经历一些出乎意料、节外生枝的事情,也未为不美。
于是车子离开了214国道,驶向一条弯多路窄又临悬崖的盘山路。司机车技高超,在每一个急弯处拐弯都好似轻描淡写、游刃有余。我自不至于担惊受怕,心无所系,随车在这盘山路间驰骋,在这清风中沉醉,在这蓝天下傲游。
司机是一个藏族人,在路上他和我说起她的妻子。温柔贤惠自不必多说,也能够很好地理解他,不要求他要有了不起的成就,只要认真地去做一件事情,不至于游手好闲就好。且在他最为穷困潦倒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我看得出他眼里对妻子的感激和珍重。
在工地上停留了三个小时,时间超出了我的预想。不过就算停留一夜又何妨,带得有帐篷和干粮,何处不是床!
五点过钟到达了书松,司机的家就在214国道旁。我下了车,继续搭前往德钦的车。不过这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两个小时过去,太阳已经落山,气温迅速下降,而我依然没有搭到车。于是我背着背包,徒步前进。又半个小时过去,搭到了一辆前往西藏盐井的拖拉机。司机是藏族人,他用笨拙的汉语表达能有我做伴的高兴,正如我此时的欢喜。还说到德钦之后一起吃饭。我欣然同意,尽管按照此时的时速,顺利到达德钦也得晚上十点钟之后矣。司机还说,可以把我搭到盐井,而顺利到达盐井应该是凌晨三点的样子。不过我想再看一次日照梅里雪山,所以决定今晚住在飞来寺。
可事实上并没这么顺利,我们被堵在了白马雪山。白马雪山上的雪有四五十公分厚,公路上也是被碾碎的积雪和厚厚的积冰。而此时天已完全黑,下得车来,往前面走去,才发现堵了至少有四百米长。其中有大货车,有客车,也有小车。大车被堵的动弹不得,小车却在冰面上边打滑边挣扎。后面来的车子看到这情形,有的掉头便走,去奔子栏住一晚。有的排在后面,不甘心就这样回去。
我们从尾到头,又从头到尾在冰面上走了一遍,之后又回到车里。毕竟外面的风雪扑打在脸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司机问我怎么办。我固然没什么可愁的,毕竟在冰雪地面上搭帐篷也不止一回两回了。但司机显然不是问我我该怎么办。但睡袋我只有一个,防潮垫也是单人的,在海拔4300米的白马雪山上,在这冰天雪地里,在不知道公路什么时候能通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后来,我给司机留了一部分干粮,然后背着背包离开了。带着一丝愧疚。总觉得自己不够道义,在他们遇到困难的时候离开。尽管我留下来,也并不能帮上什么。
我背着背包,行走在冰雪上拥堵的车辆间的夹缝之中。从这一列车的车尾走到车头,而经过的一辆辆车中数双眼睛好奇又新鲜地打量着我,让我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其间经过一辆香格里拉开往德钦的大客车,想着里面的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被堵上数小时或是一整晚,是否会感到焦虑。
白马雪山距离德钦县城还有30公里,距离飞来寺有40公里。我重装徒步的时速是4公里。所以,如果要徒步到飞来寺,那得走到明天天亮。而我没有夜里长距离徒步的经验,此时还是冰雪路段,明智之举是择地扎营。
但是我并没有择地扎营,而是摸出头灯,在这冰雪天里准备连夜徒步。论连夜徒步的必要性——毫无必要。只是觉得好玩,以及这好像很酷,这样的经历也定是常人难以想象。
但我还未走多远,就有一辆小车从拥堵的行列里挣扎了出来,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而我,终究是放弃了那个很酷的决定,搭上了车。
不用多久,便到了德钦县城。司机小哥也只是在县城上班,不去飞来寺。我下了车,问了一句路边的的士师傅:“到飞来寺多少钱?”“40。”的士师傅还补充了一句“都是这个价格。”我自然是又摸出头灯。的士师傅说:“大晚上走过去可是很危险啊。”我把头灯戴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一次来到飞来寺,不过这次只是一个人而已。梅里雪山耸立在那儿,经过了数场大雪显得更为壮观,只是也更为冷了。我把手收进兜里,径直走向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