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柳絮浮浮沉沉,跟着春日的暖风,从窗口偷跑进来,古拉用手提了提领口,又拿起画笔,透过窗户,比划着窗外的柳絮。白色的连体裙衬着晃眼的日光,周围漂浮着洁白的柳絮,把坐在窗台上的凌看得出神了好久。
凌靠在太阳和古拉之间,阳光依旧能穿透他映在古拉的白色连体裙上。
是的,凌对古拉来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在凌的时空,古拉早已躺在血泊当中。
古拉的背影越伸越长,日光也开始渐红,古拉从画板上摘下画纸,在自己身上比对了一下,嘴角慢慢勾到晕红的脸颊,羞涩地笑了一声,四处张望无人,小心翼翼地把画纸卷起来,双手捧着踱步离开。
凌也从窗户上跳下来,跟在古拉后面。
古拉刚下楼梯,便望见属于这个时空的凌。凌四面八方地扭动着脖子,不知是在找谁。
古拉碎步向前,抓住凌的胳膊;凌把目光收了回来,停在握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古拉触电般缩回了手,脸被电得红扑扑的,低着头,双手捧着画纸:“今天你过生日,这是我画了一天的……”
当古拉再一次抬头时,凌已经‘扑’向寻找多时的媛媛,“媛媛,今天我生日,我从我妈那里拿来了家传的手镯。”凌从怀里掏出红手帕包裹着的玉手镯,“这手镯只有我家的女人才能戴。”凌说着便焦急地把手镯上的红布拆掉扔在一旁,使劲举着手镯想给媛媛看。
“你烦不烦啊!”媛媛对凌无数次的骚扰简直是忍无可忍,这次竟使出这种老掉牙的俗套路,说着便快步往前,挣扎着想尽快摆脱。
古拉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红手帕,她认得这个红手帕,她知道凌没有说谎,她和凌青梅竹马,小时候就见识过凌的传家宝贝。
古拉快步跟了上去。凌和媛媛已经推搡到校门口,媛媛受不了周围刺耳的嘲讽,抬手一抽,一记尖锐的耳光响彻云霄,凌被镇在原地,石化一般,手镯被连带着打飞,滚到马路中间。
古拉焦急地扑过去,捡起手镯,一辆超载的货车刷新了凌瞳孔里的颜色。雪白的古拉此时已经被染得通红,躺在远远的路边。
“卡!”
声音似一粒投进河里的石子,从异时空的凌嘴边响起,瞬间激起一片涟漪,扩散到时空的长河中。
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悲剧戏,悲剧到连导演都不想再演下去。
于是每个人都凝固起来,被风蹂躏的柳絮,也定格在空中不再盘旋,凌走过一张张惊慌的表情,停在这个时空的自己面前,看着自己惶恐的眼神,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做过的中二事,以旁观者的角度盯着看,总是忍不住有些尴尬,以至于错过最佳的时机。
凌转头看了看血泊中的古拉,微微闭上眼睛,他要把时间调回去。当他再次把眼睛睁开时,眼前的自己正在和媛媛推搡着手里的手镯,古拉正向这边跑来,周围是咯咯的嘲笑声。凌一头扎进这个时空自己的身体里。
“你烦不烦啊!”媛媛正抬起手准备挥出去。
“好了,我走。”凌突然态度大转弯,握紧手镯向后退了一步。
媛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点猝不及防,本来准备了一肚子的狠话,等凌再说一句就甩一巴掌然后全喷出来。可凌毫无征兆地怂了回去。媛媛有点接不上场面,一肚子的气没处撒,气得转身跺脚离去。
凌松了一口气,朝远处望了望,看见一辆熟悉的货车朝这里飞驰。“不好!”凌冲到路中央,迅猛地把媛媛拽到路边。媛媛已经气疯了,“你还要怎样啊!”一胳膊把凌往后一推。
凌被推到了路中央,货车的刹车片拖着刺耳的声音回响了许久,凌趴在地上,那一瞬间他被两只手给推回了路边,而此时的古拉,正拖着雪白的连体裙,随着飞舞的柳絮飘在空中,然后重重地摔向远处。
凌大叫起来,连滚带爬地跑向古拉,在古拉的不远处,缓缓飘下一副半染鲜红的画纸,凌颤抖着双手捧起来,画纸已经被鲜血染了大半,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出满图飘洒的柳絮背景中,笔直的西装紧挨着秀丽的婚纱。
凌想起小时候问过古拉的梦想是什么,古拉嘟着小嘴娇羞地说“结婚”,那时候凌还在笑,这算什么梦想,以后每个人都会结婚呀!
可古拉的梦想是和凌结婚,这憋了许久的秘密,古拉终于决定在凌的十八岁生日告诉他。
凌放下画纸,伸手抚摸着古拉模糊的面庞,正是这幅画,让凌决定舍弃一年的生命跟上帝交换一次穿越时空的机会。
这是他第八十次穿越,无论凌做什么,古拉最终只会换着不同的姿势远远地躺在路边,果然如上帝所说,生命的起始和终结是不可改变的,可他倔强着不听,如今他的生命只剩下一年,他决定再来一次。
窗外柳絮浮浮沉沉,跟着春日的暖风,从窗口偷跑进来,古拉用手提了提领口,又拿起画笔,透过窗户,比划着窗外的柳絮。门突然被粗暴地踹开,凌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古拉转身一看,赶紧扭动着身体企图挡住身后的画纸,凌不容多想,一把拉过古拉的手,郑重地套上一个玉手镯,古拉惊讶地盯着手腕,“这不是……”不等古拉说完,凌已经抱起古拉,低下头紧紧吻着她的嘴唇。
新年后的春天,空气中再次漂浮起点点白絮,只是不再有女孩偷跑进器材室画它了,古拉最终还是死了,凌耗尽生命也没能改写。但凌死的时候是安详的,虽然他欠古拉一个婚礼,但给了她承诺和憧憬。他要在天堂,让上帝当证婚人,给她一个最宏大而且神圣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