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9

你身体中自有的理性相比要比你最高深的智慧中所包含的理性丰富，而且，你究竟是凭什么认为你的身体需要你的最高智慧呢？

你们这些蔑视身体的人，一直都在为自己的身体效力，即使你们傻傻地蔑视着它。

你们的自身本身就对生命充满了厌弃，因为它希望走向死亡。

为了攀登，我不断地从台阶之上跨越，我想，没有哪个被跨越的台阶愿意宽恕我。

“这棵树在山间独自生长着，高过了所有的人类和兽类。若是它能够开口，也不会有人懂它的：它长得实在是太高了。

我的蔑视和我的渴望一起生长着。

当你希望用精神来挣脱一切囹圄的时候，被你关在地窖中的、渴望自由的野狗同样在欢快地吠叫。

你想走到自由的高处，你的灵魂对星辰充满了渴望，但是你恶劣的本性同样在寻找着自由。

谁要是对读者了如指掌，那么，他肯定不是在为读者写作。

疯狂往往都包蕴在爱恋中，而理性也通常包蕴在疯狂里。

我不再和你们一起感觉。

我爱这种德性，它是属于大地的，鲜少聪慧，也没有太多所有人都有的那种理性。

“它没有名字，就算有，它的名字也不可言，因为有它，我的脏腑饥饿难耐，因为有它，我的灵魂在痛苦中快乐着。”

大地上的人委实是太多了，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把生命败坏，希望永生的诱惑能够让他们从生命的身边远离。

你们还没有崇高到不知道憎恶和忌妒是何物。如此，你们就必须崇高到不为自己的憎恶与忌妒而愧疚。

要深深的热爱瞬间的和平，它比长久的和平更可贵。

美好的战争就是把所有的事情都神圣化。

你还在寻找属于你的自由，这种寻找，让你精疲力竭，也让你清醒得有些过分。

英雄是一种悲伤，一种应该被恐惧的东西。

一个为了自我的存在而苦恼的生命是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拯救的，除了迅速的死亡。

他想用让他痛苦的东西也让别人痛苦，但是，有过别的时代，也有其他的善与恶。

当你们的灵魂变得崇高，自然也会变得自负，你们一直都是这样，你们的灵魂经不起伟大的降临。

11.20

依旧为孤独的行者保留着许多空位。

谁要是很少去占有，他被占有的也就越少，所以，让我们一起祝福吧，祝福那些只稍稍有一些穷困的人。

“它们只不过是卑微地在这里生存着，无辜而可怜。”

到寂寞的荒野去享受凛冽寒风的吹打。

对于一个真正的隐居者来说，伙伴就像是一只软木塞，一个永远的第三者，在妨碍我与自我讨论的同时堕入深渊。

只要他是一位真正的隐士，那么，他就需要面对无数的深渊。所以，他对一个伙伴及其高度总是充满了渴望。

假如一个人愿意赤诚相对，那么，他总是令人恼火的。

假如你们是神明，你们一定会因为自己穿着衣服而羞愧。

有一部分人，虽然无法从锁链中救赎自己，却能够让自己的伙伴从束缚中脱离。

女子无法胜任友谊，她的眼中只有恋爱。

相邻的两个人从来都不会去相互理解，他们只愿意对邻人的恣肆与卑劣投去好奇的目光。

“你成为第一人，要比别人高出一头；你充满忌妒的灵魂不应该怜悯任何人，除了你的伙伴”。

所有善与恶的标准其实都是人类自己制定的，但是，人类并没有获得一切的善恶，也没有发现所有的善恶，善与恶的标准也不是以天国圣音的方式降临到人间的。

为了能够保存自身的价值，人类将意义赋予了万物，这种意义，不是万物本身的意义，而是人类所认可的万物存在的意义。人类用“人类”来称呼自己，而人类存在的意义就是预估万物与自身的价值。

假如善良对应的依旧是群盲，那么，恶对应的就永远都是自我。

这种肆意赞美与贬低的权力，本身就是一只畸形的怪兽。

对人类来说，目标这种东西根本就不存在。

11.21

对距离遥远的人，对未来的人的爱，超越对邻人的爱。甚至，对事物和鬼怪的爱超越对人类的爱。

你们无法忍受自己的不足，没有毫无保留地热爱自己，所以，你们宁可把自己的爱赋予邻人，希望用邻人的错误来为自己镀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如此一来，你们就必须从自身创造出朋友及其洋溢的心灵。

在你们想称赞自己的时候，总希望能够有人从旁佐证。

你们在邻人的面前不断地谈论着自己，用自己欺骗邻人。

你们对自身的糟糕的爱，将被享受的孤独变成了一座囚笼。

被疏远的人为你们对邻人的友爱付出了代价。你们的团体或许只有五个人，但总会有第六个人会因为你们的友爱而陨灭。

我不会劝告你们对邻人友爱，我只劝告你们去热爱离你最遥远的那个人。

“孜孜不倦、力图找到自我的人总是更容易迷失，所有的孤独都是一种罪愆。”群盲如是说。

当你说出“我再也不要和你们使用同一颗良心”的时候，你是多么的哀怨，多么的苦痛。

我不希望你把自己看成一个挣脱了束缚的人，我希望你具有支配自由的意愿与思想。

对一部分人来说，奴役的义务被抛弃之后，他们便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你会忘记自己身处的高度，会因为与自己的卑微相互偎依而感到愉快，你会像是畏惧鬼怪一般畏惧自己的神圣与崇高。

总是有这样一部分情感，它们誓死也要让孤独者陨灭，如果它们没有得偿所愿，它们自己就会走向衰亡。

你真的能够用公正的心对待那些对你充满了不屑的人吗。

“我应该选择的，恰恰就是你们的不屑与不公。”

不公与诽谤是他们对待孤独者的一贯态度，假如你想成为一颗星辰，你依旧要毫无保留地用自己的光芒去照耀他们。

一定要对所有的善人和自诩正直的人保持足够的警惕，他们对自己给自己创造德性的孤独者一直都充满憎恨，将之钉在十字架上。

要记得警惕那些自诩单纯的神圣，在它眼中，所有的不单纯都是不神圣的，而异端应该被钉在十字架上接受烈火的焚烧。

你还要警惕自己内心泛滥的爱，孤独的人总会迫不及待地向与他邂逅的人伸出自己的手。

在你将遭遇的所有敌人中，最卑劣的那一个永远都是你自己，你一直都守候着你，在森林中躲藏，在洞穴中埋伏。

你会成为自己世界里的异端，你会被冠以蠢货、巫师、流氓等种种称谓。

你对自己不屑，正因为你爱你自己，只有挚爱才拥有不屑的资格。

因为有爱，因为不屑，所以，你才希望去创造。那些不敢直接对自己所爱的事物表示不屑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正懂得爱是什么呢？

我对那个超越了自我，在不断地进行创造，并甘于自我毁灭的人，一直都满怀爱意。

一个微小但真实存在的真理。

女性身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巨大的谜团，如果有答案，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孕育。

因为一个尚未存在的世界的德性散发着恒久而璀璨的光辉。

一个铁块曾经这样对吸铁石说：“我最憎恨的就是你，你深深地吸引了我，但你却无法把我带到身边，为什么你竟然不够强大？”

对男性而言，幸福的真谛是“我需要”；对女性而言，幸福的真谛却是“他需要”。

每一个女性都想要寻找一个足够的深度，为的，不过是掩饰自己的肤浅。

这微小的真理，假如不把它的嘴捂住，它就会不断地大喊大叫。

面对你的敌人，千万不要去做以德报怨的傻事，那只会让你的敌人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你要向他证明他也曾经为你做过善事。

一个愿意独自承受欺压的人，令人憎恶。

被均摊的不公实际上是一种不纯粹的公正，能够承受不公压迫的人，同样也能够为不公而担当。

我希望对孩子充满渴望的是你的自由和你的胜利，因为，你的胜利与解放的确需要用一座活的丰碑来纪念。

别对这样的婚姻关系感到不屑，毕竟，所有的孩子都有理由为自己的父母哭泣。

当我与他的妻子邂逅，我觉得，或许，整个大地就是一个精神病院。

被你们称作爱情的东西实际上是一种普遍存在、存续世间很短的愚蠢行为，但你们却用婚姻将这种短暂的愚蠢转变成了长久的愚蠢。

哪怕是你们所谓的最美好的爱情，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在痛苦中蒸腾的炽热，是一个让人陶醉的拟态；

我只希望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生下来。我对多余的人如是说。

11.28

人在出生的时候就没有遇到好的时机，死亡的时候又怎么可能选择最合适的时机呢？我只希望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生下来。

已经完成了自己所有任务的人会带着浓浓的胜利感向死亡走去，他的身边，有无数充满希冀与准备宣誓的人环绕。

11.29

《自由的死亡》

有一些人，哪怕站在真理的面前，也无法言说真理，他们嘴中已经没有牙齿，他们也没有追求真理或者获得胜利的权力与能力，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苍老了。

所有希望沐浴荣光的人，都应该学会在恰当的时候、在必要的时候把荣耀舍弃，去修炼一种生与死的艰难艺术，亦即，在最恰当的时候，选择离去。

人们在觉得食物的味道无限美好的时候，必须停下吃饭的动作，这是常识，所有希望享受他人更长久的爱恋的人都明白。

有一部分人，处境很糟糕，就像是一只只毒虫在日夜啃啮着他们的心灵。对于这样的人，就要让他们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死亡其实就是一种胜利。

有一部分人，在盛夏的时候就已经腐烂，永远都不可能甜美。他们仍挂在枝头，不过是因为使用了懦弱的凝固剂。

真希望能够出现一些宣扬人应该迅速死亡的死亡说教者，对生命的巨树来说，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暴风雨。但是，我所见过的所有死亡说教者全都在教导人们忍耐红尘俗物，教导人们要缓慢再缓慢地走向死亡。

他们居然在宣讲对红尘俗世的忍耐？但实际上，世界对他们的容忍已经达到了极限。

没错，对于那些信奉人该缓慢死亡的人来说，他们所信奉的神明——那个忧郁的希伯来人，死得太早，太迅速了，而他的过早死亡对后来者实在是一种梦魇。

假如他能够活得像我一样长久，他一定会以他的高贵，收回他所传播的所有的信条。

无论是通过死亡得到自由，还是自由地选择死亡，假如不能得到认可，倒不如以神圣的名义去否决，是的，他真的深刻地理解了死亡与生存。

我以我的灵魂向你们祈求，不要用死亡的方式来毁谤大地，也不要用你们的死亡来污蔑人类。

我希望自己能够这样死去，用我的死让你们——我的伙伴们对大地更加的热爱；

《馈赠的德性》

查拉图斯特拉说，我还是钟爱独行的日子，所以，现在，我要一个人走了。

金子之所以被赋予崇高的价值，是因为它象征着最高贵的德性。

你们希望把所有的财富都用灵魂来贮藏。

将德性赠予他人的愿望让你们变得贪婪。

12.1

一切的善与恶，都不过是一种象征，它从来都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而只是一种暗示，所以，如果有谁想要从善与恶之中攫取知识，那么，他一定是蠢笨的。

12.2

不要因为希冀永恒而用双翼去拍打它的城墙。啊，陷入迷失之中的德性是那么的多，那么的多！

人类就是以试验品的身份存在的，我们的身体已经成了无知与错谬的载体。

我们继承了很多东西，不只是沉淀了千年的理智，还有发酵了千年的疯狂，它们是危险的！

但即使战斗了千年，人类仍旧被无知与荒谬所支配，在做着许多无意义的事。

世界上，还没有被人走过的道路有千万条，隐藏在世间、充满了健康的岛屿有千万个，人类还没有走到尽头，大地之上也还有无数的真理等待去发掘。

我要走了，独自一人走上我该行走的道路，我希望，你们也离开，如我一般，一个人上路。

警惕这个叫查拉图斯特拉的人，也许，他向你们讲述的一切全都是谎言。

有见识的人不仅要学会欣赏自己的仇敌，还要懂得如何憎恨自己的伙伴。

像其他所有的信徒一样，你们在和我邂逅的时候，还没有找到真正的自己，所以，信仰这种东西，真的没那么重要。

什么是伟大的正午？就是已经走向黄昏的人类为自己的没落欢庆的时候，是人类在超人与野兽正中间站定的时候，是人类把黄昏之路转化为另一条晨曦之路的时候。

那个时候，没落者会祝福自己成为一个伟大的过渡者，他的认识之太阳也会处于正午。

在伟大的正午，我们以最后、最崇高的意志共勉：诸神已逝，在诸神的黄昏，让超人诞生并成长，这才是我们要做的。

12.4

太阳啊，伟大如你，若没有被你所照耀的人类，你的生命中又怎会有幸福？

这样的情景或许持续了很长时间，或许只是一瞬，因为，对于大地而言，时间其实并不存在。

那个老预言家的预言，说的就是这般的苦痛与磨难，是你们正在承受的苦痛与磨难。

查拉图斯特拉，我就是来引领你走向那为你贮藏的、充满罪恶的、在最后中隐藏的东西的！

《退职的》

真是让人苦恼啊，又有一个假装苦痛、烦恼的人出现在了我的地盘，他就坐在那里

那奇迹的创造者！还是，一个诋毁世界的人，一个把圣油涂抹得全身都是的诋毁者？！

我就是那个说过‘我会乐于接受某个人的指点，如果他能比我更不信仰神明’这句话的人，我就是查拉图斯特拉！

一个人对上帝的信仰越虔诚，他失去的上帝就越多；一个人对上帝越挚爱越狂热，他失去的上帝就越多。

相比于你，我肯定是一个对神明更不信任的人，但是，没有人会因此感到快乐。

他真的是死于对人类的怜悯吗？

“传言说，上帝看到了高悬于十字架上的人类，他无法忍受这一切，他无法忍受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地狱，那用对人类的怜悯制造的地狱！事实真的如此吗？”

你很清楚，我也很明白，他是什么人，他走的路又是多么怪异。

之所以要建造一座地狱，为的，不过是让那些被他宠溺的人感到愉悦。

“他坐在火炉边，浑身无力，身体干瘪，他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双腿的虚弱给他带来了无限烦恼。他对这个世界、对意志充满了厌恶，他也累了，所以，在那一天，面对自己过剩的怜悯，他停止了呼吸。”

我不能直接描述他，他也无法被说清，因为，他有多重意义。

“他的意义我们明白不了，为此，他很是愤怒。可是，这个含糊的家伙，他为什么不干脆明说呢？

他就是一个还没有出师的陶瓷工艺师，他的作品大多都是糟糕的、失败的，但他却因为自己的技艺不精，而报复他自己制作的陶器。这是一种罪，是一种对良好趣味的违背。

与其敬奉这样一个上帝，我宁愿自己改变自己，宁愿上帝不存，宁愿变得愚蠢，宁愿自己成为自己的上帝！

你的不信仰比你的信仰让你变得更加虔诚，你信奉着自己的内心，信奉着内心那个上帝——亦即‘不信仰任何神明’。

有一个正处在苦痛与磨难中的人正在呼唤我。

让每一个沉浸在哀伤中的人重新站起来，本就是我最愿意做的事情。

12.19

《苦难的呼唤》

“所有的事物都是相同的，所有的事物都是不值得的，知识让人无法呼吸。”

那为你贮藏的、充满罪恶的、在最后中隐藏的东西是怜悯，而我，我就是来引领你走向你的怜悯的！”

12.20

‘那个笑到了最后的人，那最后一个幸福的人，正在跳舞。’

“所有的事物都是相同的，所有的事物都是不值得的，幸福之岛根本就不存在，所有的探索也徒劳无益！”

别聒噪这些事情了！这个悲观的家伙！ “你这蓄积着雨水的晨曦阴云啊，别再用这件事来聒噪我了！我就站在这里，我已经被你的苦痛淋成了一只落水狗！

《最丑陋的人》

一直在寻找着那个承受着巨大苦痛与磨难的人，一直寻找着那个对他发出呼唤的人，但他找了好久好久，却始终都没有找到。

我和他们交谈，我要咀嚼他们的话语，用我的牙。我要像碾碎谷粒一样将这些话碾碎，之后嚼烂它，直到它像牛奶一般将我的灵魂滋润。

查拉图斯特拉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是一份黑暗的、永远都不愿意被想起的记忆。

他像人又不是人，没有任何词语能够形容他的丑陋。

他感到一种巨大的、无与伦比的羞耻笼罩了自己，他竟亲眼看到了这样一个怪物！

你无比的冷漠，你很高傲，你还总是自作聪明。

自古而今，大凡有所建树的人都是饱受迫害的人。因为受到了迫害，所以，能轻易地学会追随。或许，这是一种落后，但这种落后，对他们而言，却是出于怜悯。

除了你，其他人总会对我抱以怜悯，但在他们的施舍与怜悯之中，在他们的注视与言语之中，我觉得，自己甚至连做乞丐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对我来说，我还不够贫穷，我还伟大得有些过分，我还十分恐怖。我的丑陋无人可及，我的形象无法用任何语言来描述！

对我而言，你的羞耻恰恰就是对我的一种尊重。

怜悯本身就是一种强迫。

不管心怀怜悯的是人类还是上帝，怜悯与羞耻，总归是朝着两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在延展。并且，相比于助人为乐，那些不愿意给予（像我一样的人）一些帮助的人，所具备的德性更高洁、更可贵。

现实就是，怜悯已经成了德性本身的代名词，哪怕这个拥有德性的人只是个卑微的小人物——他们再也不会敬畏丑陋，再也不会敬畏失败，再也不会敬畏不幸，哪怕，它们很伟大。

“我要向着远处眺望，是的，我要越过那些卑微的、善良的、灰色的、长着柔顺绒毛的人的怜悯，向着远处眺望，就仿佛一只越过羊群的脊背朝着远方眺望的狗。

“我要像高昂着头颅、目光掠过浅水、遥望远方的鹭鸶那样，轻蔑地扫过微小细碎的灰色薄凉，扫过涌动的灵魂暗潮，扫过意志，向着远方眺望。

“一直以来，权力都被赋予了卑微的小人物，以至于作为赋予者的人类现在认为：‘只有那些卑微的小人物所认可的美好才是美好。’

当他对他们说：‘我即为真理’的时候，他就已经犯下大错。

“你为那些承受苦难的人的羞耻感到羞耻，你告诉人类：‘要时刻注意，要小心提防，怜悯的乌云已经盖压在你们的头顶！’

“你还说‘每一个创造者都是冷漠无情的，任意一种伟大的爱都能够将他们的怜悯超越’。

你也有你的怜悯！查拉图斯特拉，那些承受着苦难的人、溺水的人、充满怀疑的人、满腹失望的人、被寒冷煎熬的人正一齐朝你走去！

他的死亡是注定了的：他看到了太多，他的双眸能看透一切。他看到了人类所有的隐秘，他看到了人类隐藏的最深的丑恶与肮脏，他目睹了人类的本质，他也目睹了人类的幽邃与深沉。

他的怜悯超出了一定的界限。

我要报复那个一直在注视着我的人，我要报复那个见证者，如若不然，我自己就活不下去了！

见证者的存活对人类来说是一件无法忍受的事情！

只有行动者才懂得学习，才有学习的资格！

人类的喘息是如此的急促，人类的羞耻隐藏的是如此深、如此多，人类是如此的丑陋，又如此的可怜。

人类对自我充满了珍爱，但是，这种伟大的、对自我的珍爱之中又包含着多少对本身的轻蔑啊！

就连这个人，其实也是爱自己的，像蔑视自己一样爱自己。他的爱是伟大的，他的轻蔑同样是伟大的。

他是迄今为止我所见过的、我所寻找到的对自己最轻蔑的人，是我所见过的蔑视自己最深的人，但是，这种蔑视又何尝不是一种高度？

“我喜欢蔑视的人，他是伟大的！而人类则是一种需要被克制、被征服的事物！”

《自愿成为乞丐的人》

如果人类不懂得反刍，那么，即便赢得了整个世界，也毫无意义。不会反刍，人类就永远都无法脱去自己的悲伤与痛苦。

人类最大的悲伤、最深刻的痛苦就是厌恶！包括你在内，所有的人类身体中都充满了厌恶。

你是一个奇特的人，也是一个可爱的人，我听说，你曾经放弃了自己拥有的庞大财富，自愿成为乞丐。

你为自己的富有感到羞耻，所以，你找到了最贫穷的人，想要把自己的财富赠送给他们，但却未被接受。他们排斥你。

你该懂得，赠予是一门艰难的艺术，它象征着至善，彰显着至妙，它是一门宗师级的艺术。适量的获取很难被把握，但相比于它，适量的赠予则更加的困难。

特别是在当下，在所有卑微的小人们全都展露出那惊恐却盛气凌人的暴徒姿态的当下！

所有善良的举动与微小的馈赠都会引来暴徒的怒火。

人类对这种打碎尤其钟爱。

那是贪婪的淫欲，是妒忌，是暴躁，是令人苦恼的强烈的报复心，是一种高傲，属于暴力者的高傲。现在，天国已经从穷苦的人身边远离，‘穷苦的人会安享福乐’也成了一句假话。

我厌恶这些流氓和痞子！我厌恶被财富困在囹圄中的家伙！我厌恶他们，他们身上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恶臭！他们的眼眸中充满了冷漠与残酷！他们的思想无比的淫荡！他们在恶臭的垃圾堆里捡拾着自己的利益！

贫穷和富有还有什么区别，上面的也好，下面的也好，全都是暴力者！正因为如此，我逃了，我远远地逃离，逃到了牛群中！

你激烈的言辞实际上就是对自己的虐待，你的嘴巴、你的眼睛，甚至你的胃都承受不了如此的激烈。

它们放弃了所有沉重的、会致使灵魂膨胀的思想，并为自己创造了反刍。

有一个处于苦痛和磨难中的人正在呼唤我，我得赶紧找到他。

你这个善于奉承的人！你为什么要来败坏我？你为什么要用甜言蜜语败坏我？你为什么要用赞美来败坏我？

《关于忧郁的歌》

他离开了他的客人们跑到了荒凉的野地里，他想休息一下。

我想问你们，那些等级更高的人，是不是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种气息，一种非常不美妙的气息！

太阳眸光芒，刺痛了你的眼，那满满的灼热之中，还隐藏着一种幸灾乐祸。

你受到了讥讽，他们嘲笑你什么？追求真理的人？

憎恨这些雕像吧，这些挺立的、标榜真理的雕像！

赶紧的，跳进所有的偶然里！

因为幸福而讥讽，因为幸福而激动，因为幸福而嗜饮鲜血，一边抢劫，一边说谎，一边潜行，一边奔跑。

坠落于自己对真理虚妄的想象，坠落于自己对白日的无限希冀，坠落于光明，厌倦了白日。

那个时候，你已经焦渴到了何等的程度？真理将我流放了， 是的，我被流放了， 被每一种真理。 不过是蠢货！不过是吟游诗人！

12.28

《论自我的克服》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恒久不变的善恶，善恶源于生命自身，生命在变化，善恶也在变化，所以，善恶本身就应该是被克服的。

最伟大的罪恶与最崇高的善良其实本就是一体，而最崇高、最伟岸的善良本身就是一种被缔造的善良。

相比于探讨，沉默本身是一种原罪，是一种更糟糕。若是所有的真理都保持缄默，那么，真理和剧毒也就不再有区别。

1.15

我的青春就在岛屿上埋葬。

我是一个孤独的人，没有谁比我更孤独，同样地，也没有人比我更富有、更招人嫉恨。

「5.20尼采」

被克服、被毁灭是人类的命运，所以，你应该挚爱你的德性，因为它会把你毁掉。

你们的自身本身就对生命充满了厌弃，因为它希望走向死亡。

他们的灵魂患上了可怕的痨病，所有与厌倦、死亡、禁欲、断念相关的言论都是他们所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