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抬头瞄到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开着台灯的屋子越发黑暗,可是我的毕业论文还是没写完,内心焦急,眼睛又隐隐作痛,我没忍住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间房子是我和孙聪合租的,两室一厅,两个人住起来绰绰有余,最最重要的是,这离我的学校比较近。
也许是夜晚的缘故,灯光看起来更加柔和了,但一个人的屋子,未免冷清。
我马上毕业,他毕业正一年,为了腻在一起,租下这间房子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今晚不回来,加班”我两个小时前收到的他的消息,很简洁的几个字,没有夹杂什么令人动容的情感。
“收到”我没感情的回复,实则是出于无奈,这段感情,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我叫了外卖,强装一个人更加自由自在。
每个人,有希望才会有盼头,没有希望,盼头无从说起。
从刚开始的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腻在一起,到现在多看对方一眼都提不起兴趣,这其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太清楚发生了什么。
往事如一杯苦酒入喉,辛辣苦涩,让人只想掉眼泪博同情。
我又接着写我那耗尽脑细胞的论文,之前写的都逻辑混乱,不堪入眼。再次提起笔,根本就不知道从何处着手。
截止日期快到了,我的内心更加烦闷,无处消解,心情一下子跌倒谷底,无法上岸。
窗外的天,已经黑茫茫一片了,远处的灯也慢慢亮起来了,只是回忆里的那个人,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了。
我把头靠在椅子上,闭上眼仔细回忆我们的曾经,权当放松。
曾经没有很长,却单纯美好。就像昙花,一现,却过分美丽妖娆。
《二》
孙聪是典型的东北爷们,豪爽大气,不过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并不这样认为。
孙聪的专业是新闻与传播,我也同样,不过不同的是,他比我大一届是我学长。
我大一入学那年,他已经是学校新媒体工作室的副部长了,作为一个刚刚加入的小干事,与他的碰撞交流自然少不了。
有些事情影影绰绰,但是有些事情就如同木刻,旋进记忆,怎么转都转不出去,也擦不掉任何一点痕迹。
记得我曾经看不惯他的行事手段和工作态度,年少轻狂写打油诗骂他,闹出了不少乱子。
现在回想那一段日子真的如泼墨赌茶,极尽快活,别人不知道,反正我是打心底里得意。
如果印象还对的话,那首打油诗大概是这样写的“新闻传播一水缸,不肖才华脾气张。谁堪默然做后尘,白衣点泥月庄脏”。
我把这四句话开始写好放在了一个信封里,后来又觉得玩的不够大,所以又把纸重新拿出来,在上方添了一个标题“赠孙副部长”。
听当时在办公室和他一起值班的同学说,他当时被气的脸都发绿了,我难掩心中的小开心,只好捂嘴偷着笑。
即便这样,我还是偷偷坐在广场的情侣凳上,一个人装作漠然不经风的样子。
这一切好像都如愿,但是,突如其来的一件事让我对这个人更加憎恨起来。
“你那狗划拉的字迹,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他在电话里气势汹汹,所有的作为都是我讨厌的模样。
我当时就暗暗在心里诅咒他,这样的男孩子是讨不到老婆的。
“是我写的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你不爽”我根本就不想和他理论,似乎痛痛快快干一架才是我的作风。
“看我不爽,你凭什么看我不爽?”我已经听到了他急呼呼的喘息声,看样子我的目的要达到了。
处在电话线这一头的我,不禁不怀好意的莞尔。
“你不就是比我们老一岁吗?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大呼小叫,真把自己当干部了,也不撒泡尿……”我最后几个字忍住没说,但是我把“老”字特意说的很大声,就是想让他难堪。
“还有啊,你要觉得留下我是祸害,赶紧去找辅导员开除我”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抬头,阳光正好明媚,暖洋洋的略过每一寸瓦。
霎时,浑身都充满了正能量。
从那天之后,我辞掉了新媒体工作室的职务,尽量抽更多时间去图书馆看看书。
我不喜欢的世界,我不进去就好了,免得让自己难受,可是我都退到这一步了,老天还是不放过我。
《三》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外面阴雨绵绵,虽然不大,但是不间断的下也很烦人。
适时,我刚刚撑伞走进图书馆,图书馆老师冲我招招手便叫我“同学,过来一下”。
我只好悻悻地走过去,都没来得及顾及自己被风雨不经意打湿的双肩背包,谁让官高一级压死人呢。
“老师您好,有什么事情吗?”我内心再不愿,我也要装出一副十分乖巧,愿为老师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态度来。
“你是哪个专业的啊?”我当时楞了一下,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新闻与传播”我有点紧张,所以手紧紧捏着我手里的包,我看到额头上滴下来了一个明晃晃的水珠。
心里一慌,发型肯定又乱了,不自觉的吹了一口气。
“嗯,那正好,是这样,新媒体工作室刚刚打来电话让找一本关于新闻写作的书拿过去,你去拿一本送过去吧”老师不愧是老师,分分钟就可以把自己的任务交给别人,自己渔翁得利。
我有些不满,可是我仍旧保持微笑。
“好的”,我刷卡进了图书馆。
关于新闻写作的书,我还真看过,其中印象比较深的是刘建华《一本书学会新闻写作》,这本书脉络清晰,内容也简单易懂。
由于有印象,所以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心里美滋滋的,有一种不知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书拿到手里之后,我突然就有点踟蹰了,新媒体工作室,不就是那个恶魔存在的地方吗?大概是因为天气冷,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拿着书出来,和老师打过招呼后,我继续拿着我那还满是雨水的包,拖着略有疲惫的身子,走向战场,但是,没有一点士气。
推开门,孙聪不在,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直挺挺的走进去,刚要出来的时候,由于慌慌张张,直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抬头定睛,竟然是孙副部长,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我正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偷偷溜出去,哪知道她一下拽住我还在滴水的书包,说了一句“一起吃中午饭吧”。
他的样子,一定不屑一顾,一定穷凶恶极,虽然我都没有回头看他。
“不好意思,没时间”我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右脚又往前迈了一步。
“那现在有时间吗?”他又温柔的把我拉回了原地,我肩上的背包没了重量,猛然发觉,原来是都被他提了起来。
“现在有,但是中午没有”我依然不认输,试图摆脱,尽自己最大可能。
“那就现在去”话声刚落,我就出了这个门,不过不是自愿,倒像是生病了的小鸡,直接被拎了出来。
当看到我自己点的那满满一大桌菜的时候,我暗自庆幸,终于可以坑一下他了,虽然我知道浪费可耻,但是我对自己说,就一次没什么,再说了,我这是惩罚恶势力。
我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到位,其实那次饭后,我突然觉得,这人好像也不错。
可我没想到,两个月后,我竟然因为同样地点,同样的一桌饭感动,答应了眼前这个手捧玫瑰花,一脸真诚看着我的人的请求。
一不小心,相信了他的一生一世,天长地久。
《四》
不知怎么的,那些往事就像一个梦,前世的尘梦,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地板上。
那种无助的孤独,我永远都忘不掉,明明是两个人的日子,我却一个人过活。
我起来换了身衣服,喝了点热水,随便对付了一点早餐,继续伏案。
大约早上十点的样子,孙聪回来了,手里拿着公文包,面色急匆匆的。
“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我起身问他,鞋子和地板的摩擦都是焦急的声音。
“我要出差”,冷冰冰的语气,就像我抵御不住的冬天的寒。
“去哪啊?”我追问,但都是慌乱眼神直勾勾盯着他的漠然。
“海南”他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行李,低着头,一言不发。
“要多久?”我想帮他整理,可没有缘由的被推开,我也很窝火。
“你烦不烦,我不知道”他这么大的怒气,我不知道缘起何处。
“孙聪,我们聊聊吧”我强装镇定,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护着已经在滴血的心脏。
“我没时间”他只是拿了几件薄衫,然后快速扣上了行李箱。
“追到手了没时间,那你追我的时候怎么有时间?”不知道从哪想到了这句话,但确确实实符合我的心境。
“无理取闹”他连看我一眼都没有,转身就要走。
在经过我的时候,我拽住了他,然后,一个清脆耳光,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
“你到底要干什么?不可理喻”,他的态度肯定不会因为我的动怒而变得温和,所以他的背影才会显得那么坚定。
我听到房门响了一下,很大声,疯狂的咆哮,像是在为某些人诉说委屈。
这天晚上,我彻夜难眠,思虑良久。
我一个人在这个房间熬过了最难过的日子,也曾经有甜蜜的二人时光,想明白了,权衡好了,就要对过去告别了。
三天后,我留下一封信,只有三个字的信,没有称呼没有落款,虽然不太正式,但一定是一份痛快的诀别。
“分手吧”。
三个字,就当是我的勇气为虎作伥。
我也一个人默默的打开衣柜收拾好了行李,然后拉上拉链,房门咣当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茶几上的那把钥匙,闪闪发光,闪着泪光。
曾经我从某人手里痛快地接过了它,今天又无情的抛弃了它。
也是三个字“对不起”,我把过去好的不好的都关在这间房子里,像人人知晓的潘多拉魔盒,充满神秘,而我,却不是轻而易举。
我径直走出这个令我无比熟悉的小路,永远没有回头路的小路,一个人去寻找他许给我却没给过我的远方,被时间流放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