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杀死过许多双重魔化的魔法使,你知道他们的下场一般是什么吗?”
梅林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曾经英俊的脸上因为长年再生剥落的皮肤显得有些扭曲,尽管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表情。平时的梅林相当沉默,只在必要的时候才向我发出一些指示;除此之外,他从来没问过我关于战斗以外的事,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跟我谈起私事。刚才我们第一次合作的讨伐双重魔化的魔法使任务里,我并没有杀掉魔法使,最后的献祭是由梅林一人完成的,我这样的做法违反了阿瓦隆的规定,按道理梅林是有资格杀掉我的,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做。
听到“杀死魔法使”这几个字,我不自觉地捏紧了自己的右臂。尼缪的血液在里面喘息咆哮,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喷井般的冲动,让我的大脑好像要冲破什么阻碍却无法冲突一样变得胀痛起来。
“不知道。”我简短地回答到。
“许多双重魔化的魔法使所吸收的普遍魔物中,会有一些意识特别强的人类,这种意识在魔力过量的魔法使身上,会迅速地变得非常有侵略性。而之前那些被圣杯感染的魔物,大都出于一种执念才会许愿,愿望的内容无非就是想回到故乡,想见一见爱人,想家人团聚这些平凡的愿望。但你知道这些普通的愿望有多强烈吗?魔法使带着魔化的身躯回到家乡,回到爱人的身边,凭着这份爱意把家乡践踏成了碎片,把爱人挤成了肉泥,把亲人一个一个吃了下去,什么样的都有。随着第一个意识冲破了魔法使的精神,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越强的魔法使就越会如此,我想你不会不知道。”
“那又怎样。”头好痛,右手的杀意一次次攻击着我的头脑。
“不要幼稚。放着不管,会害死更多人跟你自己。而且你又不是没有杀过魔法使。”面对我的恶声回答,梅林丝毫没有反应。
“那你呢?你杀了这么多魔法使,你没有担心过自己会有被侵蚀的一天。”越来越痛,右手传到神经的冲动渗透到了每一个毛孔每一个发根,我感觉到自己的全身渐渐在化为有形态的杀意。
梅林的金色瞳孔朝向我投来不知道是可怜还是责难的目光,仿佛我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当然,之后我才意识这个问题的愚蠢性;他现在所说的话,或许只是为了让我接受魔法使的命运,但梅林看起来并不是那种会听从阿瓦隆那群老不死的话的人,他到底为什么一反常态地开始跟我说教,我混乱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下去了,快要断掉的神经只能放任这个身体做出反应。
“你懂什么!不要教育我!!”右手在我的思维能控制它之前已经伸出了手去,紧紧地掐住了梅林的脖子。
我想杀人,我需要血。
身体好热,给我血。
祭物因为我的魔力而开始蠢蠢欲动,梅林却一点都没有要躲开的意思,我甚至觉得他扭曲的脸在嘲笑我。
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刚才没能杀掉任务中的魔法使所带来所积累的欲望像暴风雨一样翻腾了起来,残存的一丝理性在尖叫着叫我住手,让我想一想尼缪,但当我想起尼缪的笑容时,它已经迅速在脑海中后退,瞬间就被血色淹没了。祭物魔法已经发动,物理性伤害极大的飞刃像击进的绞肉机一样扑向了梅林。
梅林仍旧没有躲开。他被祭物穿刺的脸像气球一样爆炸了。鲜血和碎肉洒在我的手上,让我感到一阵高潮过后的放松。但那股一直折磨我的负罪感还没有升起,不可思议的一幕就发生了,梅林并没有倒下死去,被毁灭的脸从上残存的骨架开始再生了起来,一丝一丝的骨骼、肌肉慢慢地生长交织在了一起,好像有谁在编织梅林这个人的面孔一样,重新勾画出梅林的头。从那幅让人作呕的再生画面中,我竟然看到梅林在微笑。
“泥……似……剃……伊……个……”还没有完整长出来的脸透过骷髅和肌肉的缝隙困难地发出了声音,“剃……伊……个……!!”虽然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但他不成型的语音语调里有一种兴奋,一种等待了多年之物终于出现的兴奋。
我已经看呆了。罪恶感和缓解感在这幅景象面前变得一片空白,直到梅林的脸基本复原为止。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又能说话的梅林看着我,突然暴发出一股旁人无法理解的狂笑,任由刚才被打穿的脸上流下血浆、体液和已经被割成碎片的肌肉掉在地上和衣服上。“我们两个……都是怪物……都是怪物啊!!”梅林用那张非常不堪的残缺的脸开怀地笑了起来,那副景象就算是我,也觉得诡异到极点。
“挡搭,别死啊。”梅林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碰触我的身体。
——“在你杀死我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