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的路,和必须走的路

文/刘柳

1

苏静早就确信,她会成为这个城市最优秀的摄影师。可是五年前她的老板似乎并不这样认为。所以,当她应聘到这间区域最大的摄影机构时,只得到了影楼接待生的职位。她的工作内容,就是解答那些爱美女生或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情侣们的咨询,给他们介绍适合的艺术照或婚纱照套系,口若悬河地自吹自擂,再配以各种优惠策略,诱惑他们掏出口袋里的钱。

这不是她喜欢的。她甚至有些鄙夷这种纯靠嘴皮子的活计。只能不断劝慰自己熬过这段“黎明前的黑暗”。好在她给自己订的“五年计划”还有大把的时间。

苏静的业绩差极了。但她想:没关系,我只是嘴笨一些而已,反正将来我是要当艺术家的,不靠嘴皮子功夫吃饭。

连续三个月排名最末,苏静被老板唤去谈话。她很坦然:“我来应聘是要当摄影师的,现在的职位完全不适合我。”

老板却说:“在我这里,做接待生是每一个摄影师的必经之路。因为你们所看到的只是影楼现在的风光,几年前这里的经营一度举步维艰,我亲自到一楼做了三个月的接待生。只有在那里,我才明白,我们的服务对象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你要珍惜这样的经历,这会让你有机会更快地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

苏静觉得老板是在为他莫名其妙的安排找冠冕堂皇的借口,但转念一想,那些话似乎也不无道理。半信半疑间,她试着调整自己的工作态度。再与顾客交流时,扔掉了原本固守的那份清高,从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中收集他们对样片的看法,了解他们的需求。偶尔她会拿出自己的专业摄影知识发表见解,他们也乐于听取她的意见。很快,苏静的业绩在同事中升到了上游。三个月后,她的业绩刷新了影楼开业十年来的纪录。因为接连谈下大单子,苏静收获了丰厚的提成,发工资那天,她不禁乍舌,她当月的收入竟与薪水最高的首席摄影师不相上下。

有那么一刻,苏静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转行——进入某家外企,也许未来她会成为一个相当不错的销售总监。突然觉得这一切很神奇——她曾经并不喜欢也并不适合的工作领域,却让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苏静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不能去做你喜欢的事情时,就试着去说服自己,去喜欢你所做的事情。心态变化了,就会有一扇窗悄然在你面前打开。


2

就在苏静为发掘了自己的销售才能而沾沾自喜时,她被调动了工作岗位。遗憾的是,她仍然进不了影棚,她的新工作是后期制作。

摄影师每接一个套系,通常会为顾客拍摄百余张照片,有时配合得好,甚至会拍到三四百张之多。而影楼为了让顾客尽可能多地挑选照片,增加收入,就需要在后期的修片环节下功夫。色彩饱和度、亮度、对比度,再加上柔肤、特效……这一套程序机械而枯燥,坐得久了腰疼背疼眼睛疼。这无聊的工作哪比得上按动快门洒脱!甚至还不如做接待生时每天与不同人打交道有乐趣!尤其当看到拍摄手法很滥的片子时,苏静的心更是失衡——不如我的人可以去当摄影师,为什么我却要躲在狭小的房间里帮他们修饰失败的作品——如果那也能被称之为“作品”的话。

她想去找老板评理。走到他办公室门前,却终究没有敲响。她想起当初他们的对话——这一次,他也一定有他的道理和用意吧?于是默默告诉自己:既然不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那么就去喜欢现在所做的事吧。

从此,苏静试图把每一张片子,都当成自己所拍摄的作品。她问自己,这一张将人物偏左一些是不是会更好?这一张曝光更充分的话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而这一张,如果能趴在地上仰拍,角度一定酷毙了……她徜徉在想象里,仿佛光影世界里的导演,跟随着每一张片子进入拍摄的情境,告诉自己怎样可以更好。

那天,在走廊遇到老板。他笑着问:“这段时间工作感觉如何?”没等苏静回答,他接着说:“我以为,你会找我调换工作岗位。”苏静也笑了,说:“我明白你做出这样安排的用心。就像你上次说到的,这样可以让我有机会更快地成为一个优秀的摄影师。我正在享受这个过程。”

老板点点头,笑意更深了:“你做后期的这段日子,顾客的选片量增长了15%,这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但苏静并不十分惊讶,她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在修饰每一张片子时,如同与照片谈一场恋爱的投入。她相信,那般的倾尽心思,必然会有人看懂和认同。

老板接着说:“我想,在你成为优秀摄影师之前所应经历的过程,是时候该结束了。尽管我恨不得你有分身术,可以去当接待生,也可以做后期,但我相信那一切都比不过你作为一个摄影师的价值……”


3

于是,在苏静来到这家影楼整整一年之后,她终于如愿以偿,成为了一个摄影师。在影棚里端起相机的那一刻,她深深地知道,这一年的经历于她而言是难以估量的财富。与顾客的每一句对话,在电脑上对照片的每一丝雕琢,如今都在她按动快门的那一秒产生着某种化学作用,让她有如神助般,明确地知道如何将那个瞬间定格到最好!

又过了一年,她成为这家摄影机构的首席摄影师……

在做首席满一年后,苏静知道,自己应该准备离开了。因为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不是做影楼里的摄影师,这个过程,只是她实现做时尚摄影师这个理想的阶梯。

向老板提出辞职的同时,苏静告诉他,她将无条件留在这里再效力一年,用以感谢他对她的培养。他们达成了共识。老板没有怪她,只是说:“我早就知道这里留不住你,却没想到你会愿意再多留一年。”

苏静笑了:“为什么不呢?做任何事情,都要先学会做人,学会感恩,不是吗?

如今,苏静已经是这个城市最有名的时尚摄影师,与高端品牌长期合作。很多摄影师认为这是难以驾驭的工作,她却觉得很轻松。因为过去的几年间,她把镜头前的每一个普通顾客,都当成了高端品牌的model去对待。这份认真和投入换回的是双赢,他们收获了美好的图像,她收获了快速的成长。

现在,距苏静走进那家影楼应聘,刚好过去五年的时间。她圆满地完成了自己设定的目标。

是的,她给自己五年,去成为这个城市最优秀的时尚摄影师。有人说过,如果想成功,那么问问自己,五年后你最希望看到你自己在做什么,确定了目标后,倒算回来,然后列下每一年要完成的目标清单,一步步去走。她就是这样做的。假若没有这份倒算出来的目标清单指引她去一步步努力,五年,十年,十五年,也许都只是蹉跎。

而在这五年里所经历过的所有迷茫、困惑、坚持,都有它的意义。苏静庆幸,如今她可以去感谢曾经的自己。而所有这一切,也让她懂得了,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面对着两条路,一条是你想走的路,一条是你必须走的路,只有把你必须走的路走好,才能走上你想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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