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在百货公司专柜工作的女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远远看就知道是个美人。
她相当喜欢欣赏鱼。
「如果能够像鱼一样悠游着,那应该是很棒的事。」她会这样说。
以个人品味而言,她或许是以质感优雅这方向为主轴的人。当然这点并没有什么刻意的问题。因为这纯粹是就「个人」而言的层面所发展出来的。旁人应该可以从她平常的穿著感受到那方面的关连性。连身洋装,真皮高跟鞋,坐下来时,修长及腰的发挽到身体一旁,腿也以美好姿势休憩着,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美术馆的当代艺术雕像。因为这样,人群会自动地以「适当的距离」方式的采取来观察欣赏她这个人。在那其中便会有如同丝绸般的吸引力,能够让人定睛伫立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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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岁的那年,她跟二十二岁时结婚的男人离婚,然后一个人跑到香港住了几天。那是以一个人独自生活的心情去到那的。到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不管做什么,就以周遭完全是新的态度来灌入心这个空间去。看着远方的山头或海面,就会沉浸到终于释放了什么的轻松。「旅人的心情就是这样吗?」她心里想着。
不管怎么样,自己并不认为这是因为遗憾而有的东西。虽然过去自己的大好年轻岁月是以不甚快乐的婚姻生活走过去的,但那绝对不是没有获得什么而平白浪费的。
自己有这方面的认知。
握在手掌里象征时间的沙砾确实是流走了许多,说起来那是不可挽回的人生实貌。并不打算困在过去流逝所挖凿出来的空洞中。虽然自己已经是过了某个程度的年轻,但是严格来说,藉由自己的留意跟工作需要,因此还保留着相当年轻的心跟身体。而关于自己跟外边世界的联系,也因为经历的淬练多了更贴近如何依循「自己」心里所期许的体认。
因此她暗地里做了决心,今后要过的,是自己想要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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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无法猜测出那种生活会是什么。事实上,关于这方面,我自己也都还不能说出一个真切的境地出来。不过可以感觉到的,她确实有从内心酝酿出来终于发酵的「决定性」物质。
我们见面是在夜晚,梅雨季节开始的五月。但是那天没有下雨,下午渲染开来的强烈的炙热,还很清晰地流动在身体里。
或许是因为同年纪,我似乎可以更容易像是感觉镜子映照式地跟她说着话。一方面她说话坦率不会轻易别扭,另一方面我也乐得以像是在欣赏艺术品的心情跟她对话。
鹅蛋脸上,一对眼睛大而明亮,瞳孔里装着立体而有深度的黑。相对来说,嘴唇细微多了。淡薄的形状,与其说是嘴唇,不如说是轻巧简单两抹浅浅的,像是瘦长型的粉红色花瓣。笑起来时上唇一拉长就几乎像是害羞的少女,没有发出言语声,径自躲藏到无法清楚望见的地方。如果不是抿着嘴笑,就会露出有魅力的女性所特有的那种门牙(不过这点当然我没有得到任何外来科学数据的证明)。对于眼前女人的嘴唇能有那样的变化,我深感佩服。况且是个那样的女人。
她果然是像之前电话上所描述会做的打扮,细肩带连身洋装,一双真皮制高跟鞋。脸上略施淡妆,后半部头发略带小波浪卷,各自适宜停靠在她的背后。的确是像从月光沐浴出来的那般优雅的女人。
这么说来,穿着过时衬衫,洗褪色的牛仔裤,没有独立时尚发型的我,摆在她面前,可能就很不意外地格格不入了。旁边经过的人心里应该也会泛起一丝那样类似的疑问也说不定。连我自己都觉得像是做错事有点抱歉。
当然这点我无法否认,以我本身来说,并不是真心喜欢花时间在外表上的人。不过那并不是我不爱美,在需要的场合必须干干净净,打上领带跟套上皮鞋,这些事我都会一一照办。问题并不是在世间所要求的形式,而是如果要从自己身体这个路径达到所谓的衣着上的美,想必就会依循内心所想可以不用太费精神(不过锻炼身体这种事可以除外)。跟有无自信无关,而是淡定深刻对自己个性的认知。因此对于服装的品味就无法制止地显得平淡。这是我个人会带给想要追求的女性可能会产生的困扰吧。可以在优缺点笔记簿上的缺点栏记上这个。因为对方实在不是能够以相同欣赏的心情来响应。关于这件事情,我想世界上到处存在着无法直接性观赏的人跟毫无疑问可以直接性观赏的人。以一条线画出那分水岭,我在这边,而她就在另外一边。
但是如果知道要跟她见面的话,就会去找新的衬衫,系上形状优雅舒服的领带,然后套上不常穿的西装式外套。
我紧闭着唇,眼睛稍微迷蒙地望着她的脸庞。一面也思考着这样的论述。
「喝咖啡吗?」我问。
她点头,但是脸上浮出脑海里有什么在思考的表情。「不过比较少喝,会心悸。况且年纪也大了,喝多对皮肤也不好。」
「我相当喜欢咖啡。看书和写文字时能够有一杯咖啡在身旁,感觉很好。」
「嗯。」她轻轻说。或许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感觉有种被指尖拉长延伸出来的疲累。
我们两个人一下子落进沉默。像是墨汁滴到小玻璃杯的水里,黑色正在冉冉地散开。
*
在这之前,我很厚脸皮地打过几通电话给她。经由莫名奇妙的因由,我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然后谈了一些内容,彼此都算是愉快地结束了那些对话。就算不看她的人,对话中依然有某些微漾的痕迹,无法适当说明地留了下来。
「我喜欢天马行空的幻想。」
「嗯,我也是。如果没有那些,人好像只能被束缚着。不具体的绳子,却能绑着具体的身体。」
「偶而脱离轨道也不错。」
「我想这多少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会欣赏村上春树的原因之一。妳知道《黑夜之后》这个作品吗?」
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并没有印象,不过其他几本他的书我倒是有看过。」
「是什么呢?」
「忘记了。」她回答的相当迅速。因此我多少有点愣住。
「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一点也没有。」她提起眼像是猫瞄向我。「因为阅书无数啊。」
我在话筒旁简单发出声音,应该是笑的提示。
「他的书多半带有灰暗性。这点倒是可以从哪里感觉到。」
「有那样的东西留着吧?」
「嗯。会影响心情,坏的,不好的那一方面。自己本身并不喜欢碰这一类型。」
「不过这时我会想起法兰兹˙卡夫卡的话,一本书必须是一柄斧头,凿开我们心中冰封的海洋。他是这样说的。」(注一)
她只轻轻地答了一声,有点像是干咳。除此之外,我一下子想不到别的。
我顿了一会儿,然后说:「不过还是有些地方是很有趣的,村上春树这个人。」
「说来听听。」
「有些很曼妙的创意。比方说在第三部长篇作品《寻羊冒险记》里,有个女人,其实就是女主角...」
她从中插进来:「等等,你要开始讲故事了吗?我去拿一杯咖啡跟点心。」
我告诉她,拥有幽默感的女人就像颗珍珠。她于是笑了出来。
「是关于一个经常隐藏着耳朵的女人。就是那名女主角。关键就在耳朵全面开放时。」
我试着回忆书中所提到的。也稍微想象了电话那端的她思考的样子。
「开放时如何呢?」
「那个女人会提升至美到超现实的程度。」
她没有作声。那真是像海底沉默暗处的缓慢流动。
「当在两人吃饭的餐厅里,她终于答应男主角的要求,」我继续,「把头发拨开,露出了耳朵,像是新奇小生物地探了出来。事情就有了不思议的转变。因为就她的脸庞来说,应该算是普通,当然身形相当不错吸引人,不过就是这样。结果那对耳朵露出来后,就整个世界upside down了。是那样的事情。」
「很肤浅的感觉。」她冷不防的接话。
因此耳根某处微微地发热,脑袋里也有股潮暖烘烘流过,不自觉显得有点膨胀。
「男人的通病不是吗?」她最后又加了一句。
我跟她要了一张相片。因为听她说拥有很长及腰的头发,这点如果不亲眼看到,总觉得那里不舒服。于是就很借口地向她要了。她很牡羊座的爽朗答应,然后传到我这来。那是一张居家生活照。没有化妆,穿着细肩带黑色上衣,下方是黑白碎花式样裙子。我因此看着这张照片想过好几次男人的肤浅这回事。这张是在床上拍的,身形还是很直率性地迷人。
「不过很高兴认识你,长了见识。」
「会有什么见识呢?」
「至少知道耳朵的事。」她在电话那头说。
*
露天咖啡座旁来往的人相当多。我托着腮一下子瞄向她,一下子瞄向经过的人。
远边的天空感觉还有残留的白天的亮,不过那或许只是都市某处正在接应而流出来的光的聚集。柏油路上传来各种车辆混杂的声音。货车倒车的警示声、黑色轿车因为前方不知道为什么还不前进的车流不耐烦按出来的喇叭声、小学生走在人行道的嬉闹声,在这巨大的城市有机体里,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路上前进后退着。一见到这景象,就让人觉得生活一直好像是被无形的意志在背后控制着。会有那种想法。
这个下午因为工作原因到了城市都心地带,事情结束后,就到习惯去的那家百货公司去逛诚品。在翻阅南希˙休丝顿的《断线》时,我静静凝视封面照片良久,景里有个小女孩站在花丛,手里握着刚采下来的花朵。深棕色留到肩膀的发在头望向后方戏剧性地遮掩住整个脸庞,些许发尾也乘势随风飘动,因此她的目光无法清楚理解。我于是在那不确切的方向中试着找到一个点。就是在那时,眼角余光望见坐在摆示室内装潢书籍的区块里的一个女人。从侧面看来,就有种眼睛为之一亮的熟悉感。但是那想法的线太陌生,以至于几乎想要直接用手指拈掉就算了。手中的书放下后,脚就像是自动操作般带我缓缓靠近那女人的地方去。我能够认出那就是她,是在已经快要走到她所坐的位置旁。当然那有无法说明的熟悉感,眼前她的装扮就像是在脑海中的图像上用描图纸一笔一笔对应着。虽然曾经想象过,但是一旦看见了真实的具象之后,就突然可以感受到那极具攻击性的填满洪流,哗啦啦作响,一下子充塞进先前只是幻虚的轮廓里。
想必我已经跨过了「适当距离」,她在我站定后不久就抬起头,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我,细薄嘴唇防卫性地抿住。
「有什么事?」她开口,「这样看人很不礼貌。」
「耳朵开放的女人。」我赶紧说,「记得吗?」
她眼神转变成衣服的绉褶,颜色微淡感觉柔软的眉毛有一边上扬挺起。然后才突然想到什么似地眼睛舒张开来。
「耳朵开放的女人。」她说。有一会儿我们对望着。「肤浅的男人是吧?」她的眼光里好像正在往我这注入不甚舒适的水一样。我好像是在笑地点头。
我当然有试着闭上眼想象过这个女人。
那是以素描般的笔触做的思绪。我依照那种「正在进行的心情」,比例适当地绘出如果两人见面会是怎样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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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几次电话上的闲聊内容,也有述及到过男女之间的话题。毕竟是一个漂亮女人,也长年在百货公司的专柜工作。形形色色的人就一定见过不少。
「店长其实是一个同性恋,还经常约新朋友到专柜这来见面。我们就会在一旁评头论足。偶而就会开开他玩笑。」她打趣着。
「直接在你们那见面吗?」
「嗯,一个星期大概就会有两次噢。」
虽然不会排斥同性恋,但是我依然还是得花上时间消化她刚刚提到的事情。
「一些同事也都会认识新鲜的朋友(男人),如果合的话,可能一个礼拜就会上床了。你知道吗?这里头真是快餐得很。」她说。
「嗯。」
「他们也会邀我,认为我这个人是十足性的玩咖。」
「怎么说呢?」
「我的打扮啊。」
也对,我把话筒拿到另一边耳朵听,重新回想她固有的衣着。
「不过,」她继续说,「我其实一点也不想那样。这跟我这样的外表打扮一点关系也没有。」
「嗯。因为终究是快餐啊。」
我彷佛有感觉到她在另一端轻巧点了头两下。
「我也很希望可以有另外一个人能够陪在身边,比方翻著书讨论什么,要不然不说话也可以。可以一起到远方去旅行,帮彼此拍照片。」
「听起来是很棒的感觉。」
「不过我不喜欢搭火车,这方面的大众交通工具,公交车啦、电车、捷运等,对我来说应该是无法想象的吧。」
「这样怎么办呢?」
「开车啊。嗯,当然时间能够缩得短的飞机跟高铁就没问题。」
「嗯。」
「对了,是有关照片的事。如果不方便的话,就请删掉吧。」
「删掉?」
「并不知道你有没有另外一半,后来想到说这样传照片给你应该有点失礼吧。」
「不会,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任何人会介意。」说完的一下子,我于是也因为内心的好奇反问她。「那么,妳身旁有任何人会介意同样的事情吗?」
她顿了几秒才说。「我有过一段婚姻,是很年轻时候的事。虽然结束了,不过那是不会后悔遗憾的事情。人生不就是这样。」
我听到时,也类似刚听到她店长的事情那样地张着心里的胃迅速做出适当消化的动作。
*
淡淡气味到达我的神经末梢时,下意识地认为那是从她身上来的。是防晒乳液,还是香水,或者是别的保养物的。并不知道。或许是有关女人迷人之处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这点放在心里浅浅品尝就好。要真的说明,似乎有什么不妥跟困难。
咖啡喝起来没什么感觉,像是陪衬物,只是应景似地存在于我们之间。
「我也很喜欢逛那家书店,每次去都有种心里想要什么都读进去的意念会产生。这么说,假日也都会来书店这逛吗?」
「偶而。」
咖啡又再度应景地送进我的喉咙里。
「妳说妳喜欢鱼?」我想至少可以谈谈她所喜欢的事。
「是啊。」她露出淡淡微笑,「当鱼很好不是吗?」
我点头,并且也喝了一口咖啡。
「其实比起书店,我更喜欢去像是海生馆那样的地方。置身在那种地方时,就感觉很不可思议。很希望自己能够溶进去地欢喜看着。」
喜欢鱼的女人。我在心里默念着。
「其实我很想听听妳在那之中所感受到的。关于过去婚姻的事。」
她陷入沉思的表情。「是无能为力的寂寞吧。」她简短地说。
我们安静一会儿后,她说:「不过那都过去了,现在有朋友陪伴,生活也过得比以前开心。我想我并不是会留在过去的人。况且我也真心期待下一个缘份的到来。但是怎么说呢?这种事实在是无法控制的不是吗?你觉得呢?」
我点头。
「虽然会遇见相当多的人,也有觉得好像不错的人,不过自己却经常有种困在大海中央的迷惑云团里的感觉。年轻时不懂事就算了。经历过那些,总算拿回发球权,就会希望用漂亮的姿态,打出一记Ace球。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很贪心?」
我摇头。
「可是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心态,自己好像相当谨慎了起来,大门关起来,眼睛挤成绯鱼的样貌,透过监视口瞇细过滤着眼前的人,如果一有什么不对,就直接排除。所以才有了那种处在海面随浪摆动的不实在感,方向感这东西也在那其中被一点一滴压扁,然后捏得细细碎碎,不知道哪里去了。」
「不过我想,因为这是有关于自己很切身的感情事。再怎么说,也不是能够马虎的。」
「但是现在男人也好像都不太知道怎么对女人。」
「怎么说呢?」
「我相当讨厌灰色地带,如果是关于这种事情,我只希望非黑即白。这是我的个性。」
我细想一下。「的确是吧,要是让对方落入灰色地带的话,反而也会造成自己的困扰。所以妳的话,应该也尽量采取坦白的姿势,让对方清楚。」
「是这样没错。但是自己其实也不是那样狠心的人噢。」
「我明白。但是情感这东西,只能说并没有所谓正确适当的作法。总觉得是这样。」
因为咖啡不知不觉喝完了,所以我开始喝白开水。透明没有味道的白开水。
夜晚的脚步踏出了几步,月亮残缺的脸已经半浮现于几丛流云间。有时看着夜的云,反而能够透出更洁净的剔透感。这点令人很不思议。就像是沙漠里望过去的干净静谥。下班人潮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正要随着夜的人的庆祝。我像是敲到幸运砖遇见这个有着「耳朵全面开放」意义的女人。这纯粹是个人感知系统所建立起来的。但是跟书中那女人不同的,是眼前这女人的关键并不是在于耳朵到底有没有露出。而是,她本身就已经是「耳朵全面开放」的状态了。所以无关耳朵。我不自觉地望了一下她的耳朵。
「不过,今后我不想让这样的事,阻挠到我的梦想。既然我已经拥有完整的自由,我想做做看自己一直想做的。」
「有什么想做的吗?」
「看北极光。」
「北极光啊。」
「嗯。那是相当美的事物。而且因为有时间的限制,所以又更加珍贵。我这一生中,至少一定要去看过一次。光是想到站在那里,能够感受着那美丽的奇妙就很感动。」
「就像是去看海生馆的鱼一样。」
「对,不过,那是比那还要更不得不做的事噢。」
「如果能够有人一起去就更好了。」
「嗯。」她稍为沉下脸,「但是无论如何,就算没有人,我这次都会去。一个人怎么样也不想再次妥协。」
我想着自己今后也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噢,对了,其实我对妳很有兴趣。」我喝完一口水,正要轻轻放下杯子。
她刚刚因为笑开躲起来的上嘴唇,突然又回到原本位置上,抿成最初两片瘦长粉红花瓣。微微歪斜头,然后注视了我几秒。
我想这就是宇宙间所存在的一种越过物理性定律的状态。既没有规则可以遵循,也没有公式可以解算,有的就是直觉性的东西。
她吸了口气,胸腔跟着向外扩张,然后呼出。「关于这点,我很抱歉。」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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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前,我到能够望向海的港口去。车子停好,一个人就迎着海那边吹来的风走过去。潮湿带着柴油的气味。浪潮因为灯光的照射,像是有着千万颗眼睛不停地闪烁着。海拥有着柔软的灵魂,正以那张开手臂伸向港口周边,带来远程没有名字的深沉宁静。鱼也正在那其中悠游着。
我仰头望着月亮,从淡黄色的月光中,看见了黑色的鱼,正游向璀璨动人的北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