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是不懂恨的,比如恨一只缺口的碗,割伤我献出温柔的手;恨一个离奇的故事,咬噬我虚空的光阴;恨一把骨架脆弱的伞,让我在孤独前行的路上,身上沾满星星点点的泥浆。
我同样也是不懂爱的,像爱一缕光,爱一个生活在阴影里的人;像爱一颗籽,爱一段坑坑洼洼的路;像爱一场风雪,爱那些蓄意而来的鞭策,声声都击在痛点上。
二
我想以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的情怀,使自己成为尘埃中的尘埃。就那样地飞扬、飘落,无根无序,无时无日。
被水沾湿的心事沉沉的,仿佛泪,仿佛雨,仿佛挂在枝头的露珠,仿佛一朵云的化身,它从天空走失,有了失魂落魄的惶恐。
被尘埃托起的梦轻飘飘的,仿佛烟,仿佛雾,仿佛一声不可捉摸的叹息,仿佛一句挂在嘴边的话,风一吹就流失了。
那支虚无的剑,它射中的靶心,有火的绚烂!
三
生命之树常绿,绿在希望的田野里,绿在朝阳的目光里,绿在一个人由内往外涌出的诗意里,绿在那些朝朝夕夕都牵引着思虑的情爱里,绿在从时间的划痕流出的咏叹里。
所以便以运动的方式交代一个白天,几个四季,数个年华;交代清澈的眼,懵懂的心,挺直的背;交代光阴里的大红绸缎,时间里的高音设备;交代一场风雨的开关,一只手链的密码,一张白纸的使命。
四
我站在窗口,以孤独的心,看大千世界里的悲喜离愁,仿佛看一场露天电影,不带任何自发的感情色彩,只在一些故事里,把日子弄出一些单调的响声来。
窗子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孤独是窗子的宿命。大千世界都在飘摇,仿佛有无数无形的手共同着力。玻璃的眼睛反射泪,木质的框架吞咽苦,铁质的把手捏碎痛。唯有多事的风把一切吹成烟云的缥缈,仿佛一种恰时的逆转,涅槃的凤凰从暗处飞来,飞进鸟语花香的静宁之地。
五
到哪里寻找,又要寻找什么?灵魂闻出花香之外的酸味,听到舞步之外的钟鸣,看见黑暗深处的光点,摸到文字间的漏洞。灵魂一站起,俗世的躯体便矮下去。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所有,被灵魂堆积在时光的深处,锁在梦的隧道里。你打哪里走,才能步入灵魂设定的轨道,唱响灵魂自编的歌谣,以智慧灵活的手打通隧道的关口,放出精神之上的胚胎,在月光的洗礼下长成你需要的梦与果,情与爱?
六
人生只有一条路,那是一条从白天走向黑夜的路,从春天走向冬天的路,从出生走向死亡的路。
你用一生走一条路,用双手探路,用双脚走路,用眼睛看路,用鼻子闻路,用耳朵听路,用大脑思路。
你找路、挖路、通路。你修路、写路、唱路。你哭路、笑路、拥路。
路是你的昨天、今天、明天,路是你的青年、中年、老年。路是你的欢你的喜,路是你的生你的死。路是方向、是坐标,是存在、是虚无,是一种关系、一个宿愿,是一封最终必然交出的信,它写给你生活过的尘世,隐在你走下的,或深或浅的足迹里。
我什么都不懂,就这么枉活了一生,但东风吹过,枝叶在林间唱自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