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需要一个捧你臭脚的

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1.

我用力掰了掰夹裂的核桃,力沿着缝隙两边施加,“啪”核桃一分为二,核桃仁扑棱棱的掉下来摔在纸上。

我一直觉得核桃仁这东西像是脑子,程子总骂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没个好话。

你看这人啊,就是这样!

平日里她怎么撒野撒欢我可没管着她。

这一膈应到她了,嘴里也就没留个情分的地儿了。

这程子是何许人呢?

是我发小,我原来叫她“橙子”,甜丝丝的,像是个姑娘名。

可这丫头不愿意,她总觉得橙子和橘子是一家的,她不爱吃橘子,顺带也讨厌上橙子了。

好一个“爱屋及乌”啊,我赶紧拍手应和。

程子拢拢头发,笑了“走,龙子,请你吃烤串去。”

程子挺喜欢我附和她的,我说我那就捧臭脚呢,小丫头脚臭啊,没人捧,怪可怜见的。

程子就笑,脸颊上小酒窝越笑越深,直接就醉倒了我这有名的“一杯倒”。

我和程子都喜欢胡同口的烤串。

胡同口沿街,白日里都是车鸣鸟叫,刺啦啦的日头晒得地头一片焦热,一盆冷水下去都要冒白气,烫脚。

入夜就是另一番景象了,胡同里都是老街坊了,最好儿的就是这烟熏火燎的串儿和凉津津的扎啤,撸一串肥油要滴未滴的串儿,闷一口杯壁沁水珠的扎啤,从里到外的舒爽凉意,褪去了一日的燥热。

我们两去哪儿撸串都是固定的,胡同口第二摊“刘二烤串”。

这的烤串是一绝,肥而不腻,色泽油亮,一口为品,二口惊艳,好吃的只想吞了舌头。

刘二师傅看我两来了,二话不说,回头冲伙计一连声的喊道:“三十串儿,十二卷儿,四麻小,两扎啤。”

喊完,这才扭头看我两笑道:“行吧?你两每次都这几口,我给你点了,一会再填你个田螺。”

我道谢:“二叔谢啦,小丫头就馋你这手艺啊,钟意您这啊。”

刘二叔哈哈大笑,笑吟吟的说去给我两催催去,颠颠的走了。

刘二叔一转身,程子就恶狠狠的盯着我,郑重的说她那叫专情。

我瞥她一眼:“傻帽,那叫馋。”

程子吊了画的细细的眉眼,过来揪我的耳朵:“那你喜不喜欢吃啊?!”

我一边喊“姑奶奶”,一边去拉她的手:“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是专情。”

程子见我服了,撒了手撤了劲,又笑起来。

我揉着耳朵,看着这笑得得意的傻帽,心里说:“谁专情个破烤串摊子,我是专情你呢。”

2.

程子最近都没啥动静。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小丫头最近没发过动态,朋友圈最新一条还是我两上次撸串的时候发的,点开大图,两个人笑得眉不见眼的,嘴里咬着串儿,像两个合情合意的傻帽。

微信聊天里也是安静的,这几天给她转过几个有趣的文章,她也没有回。往上翻,全是五花八门的动态表情包,嘚瑟的、尴尬的,各种我两尬图的痕迹。

“这丫头哪去了?”我纳闷了。

午后,我老娘要我给程子妈送盆金鱼吊兰,开满了红色的小花,花朵身圆尾长,吐着嘴,果真像是一条条活泼的小金鱼。

往日我是要抱怨两句大热天的,可是这几日不见程子的消息,也是我想去看看了。

程子在胡同最里面,一个锈红色的大铁门半掩半遮,门口石墩上的盆栽茶花怏怏的展着叶子。

我走到程子家门前,一手抱着花,一手推开了半掩着的铁门,我低头看了一眼门槛,嘴里喊道:“婶,我妈要我给你送金鱼吊来了!”

没等听程子婶一声回复,只听“呯”的一声,像是玻璃杯掉在地上碎裂声。

我抬头一看,程子家院子里的榆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两人,正是几天不见的程子,和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男人约莫三十左右,油光锃亮的小油头,浓眉凤眼,削嘴唇,白衬衫上印着树叶缝隙里漏下的一点余光,转头望了我一眼,回头拿起了桌上的手机。

程子脸有点红,眸子里像是落了星光,看了那男人一眼,有些羞涩似的站起来,抿了抿嘴:“龙子哥,我妈出去了,你就放那吧。”

我感觉脖子有些锈了,吱吱扭扭的转不过弯,看着树下郎才女貌的景象,一颗心不争气的砰砰砰的跳起来。

回头将金鱼吊兰放到西窗台上,我看见玻璃上印着一个绷着惨白面皮的男人,长得想我,又不是平日的我,活像是灵魂出窍虚影。

我失魂落魄的走回家,我老娘看我这样,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屋去了。

我呆呆的坐在外院里,想到刚刚程子那羞涩的小女孩表情,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娇俏。

当夜,我没睡好,辗转反侧,没睡着。

我翻身对着沁过月色的窗,想:“晚了晚了,护着护着成了别人家的媳妇儿了,你是没戏了。”

又翻身对着硬邦邦的墙,想:“谁说他们就成了,哪个情啊爱啊的没个三磨九难的,指不定走到哪就散了,还是我这细水长流的水到渠成。”

后半夜朦朦胧胧的睡去,梦里都是程子,她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留给我一个背影。

那男人回过头——是白日橙子家院子里的男人;那男人再回头——是我。

这颠三倒四的梦境只把我烫了滚水,又扔进凉水,反复几次,已经成了黏糊碎末的面糊糊。

早上满头大汗的被阳光晒醒,我抱着枕头迷糊了一会。

清醒点后,用力摔了摔枕头“他娘的,我的爱情啊。”

3.

过后的日子像是过山车一样急促,绷着一根弦儿,等待下一秒的失重时刻。

程子的婚礼办得很快,就在入秋的第一个节气当天,她闪婚了。

程子和未婚夫亲自来送的请帖,我出门没在。

回头听老娘说,程子的未婚夫相貌挺俊的,家世也好,挺疼程子的,来我家路过小水洼时也回身扶着程子,心细呢。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酸酸的,我家世一般、相貌平凡,可也是真真的疼她到心里了。

婚礼前一晚,我坐在院子里翻手机,微信聊天里照旧是空空如也,朋友圈却刷出了一条程子的消息。

“我结婚了!”

配图是九张婚纱照。

我点开大图,细细的看了看,妆很浓,有种陌生的距离感;但是,也很美,就像我想像的那样美。

屏幕上落了一滴水,咦?下雨了?

我眼目朦胧,泪水淋透了我的脸,寂静的夜里,只有我自己。

程子的婚礼我到底没参加,婚宴开始的时候,我已经飞上了万丈高空,逃之夭夭。

我终究是不敢去看她的婚礼,就像我终究不敢向她表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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