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k review

Lydia is dead. 

全书从这句话展开,一点一点揭露出Lydia的死因。作者穿插叙述了Lydia生前的心理活动和家人面对死亡的表现,在这个叙述过程中,家庭成员之间亲密关系的问题也暴露无遗。

每个成员的性格都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成长环境的影响,而父母的角色更是至关重要。

Lydia的父亲James,出身于华裔移民家庭。James的父母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辗转去到美国,在James就读的学校做一些清洁打杂工作。James是学校里唯一的一个亚洲学生,他的与众不同始终让他觉得自己被排斥,被嘲笑,被孤立。这种感觉在James进入哈佛的七年里,也从没改变。他记忆中和父母的交流仅限于就着从学校厨房拿回的剩饭回答父母今天在学校又学到了什么。再后来担心自己说英语有口音,彻底停止和父母用中文对话。他从不敢向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妻子,坦白对自己的看法:

a scrawny outcast, feeding on scraps, reciting his lines and trying to pass; an imposter.

一个矮小的,靠残羹剩饭存活的流浪汉;一个冒充他人,靠背诵台词蒙混过关的骗子。

Lydia的母亲Marilyn,以另外一种方式,活在对自己身份无法认同的焦虑中。Marilyn的母亲一生致力于如何做一个精致的家庭主妇,她对女儿最大的期望是:遇见一个哈佛先生。讽刺的是,Marilyn的父亲很早就抛弃了她们母女,而Marilyn最终还是嫁给了毕业于哈佛的教授先生James。父亲的离开也许是Marilyn拒绝遵从母亲的生活方式的起点,她读书期间成绩优异,她行为出格,她想成为一名医生,即使和James的师生恋导致怀孕,最后不得不放弃了去医学院深造的梦想。婚后已经育有一子一女的她,毅然选择离家出走去实现梦想,可两个多月的努力因为第三次怀孕被迫中断了。这意味着她对已故母亲的最后一次反叛和对改变身份的最后一次努力归于失败。她没有机会了:

She admitted to herself slowly, with an ache more painful than her hand - she would never have the strength to leave them again... Everything she had dreamed for herself faded away, like fine mist on a breeze.

她慢慢意识到,今后再也没有力气弃他们而去了,而这带给她的痛苦比手上的割伤更难以忍受。她曾经有过的梦想,像微风中的一缕薄雾,渐渐消散。

James和Marilyn带着各自的问题进入婚姻。如果说二人世界还可以藏起内心深处的伤痛和渴望的话,共同抚育子女让它们无处遁形。James和Marilyn不约而同地,把所有的期待加在了他们最爱的孩子Lydia身上,他们甚至没有发觉偏爱Lydia给另外两个孩子带来的伤害。James认为自己最大的失败是无法融入,于是他密切关注Lydia的交友动向,他偷听她和朋友讲电话,他给她买裙子首饰希望她更受欢迎,他把‘如何交友’这种书作为生日礼物送她。Marilyn希望女儿替自己完成梦想,她把所有精力放在了监督女儿学习上,她要倾尽所能把Lydia培养成一名医生......

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说过一句话:一想到人类居然不用经过考试就能为人父母,真是太可怕的事。James和Marilyn最大的错误是他们不明白:自己成长过程中累积的心灵垃圾,只能自己动手清理。除了自己,任何人无法理解你的处境,更无义务分担你的问题。即便是亲密的人也如此。

Keep your problems to yourself.

James和Marilyn不自己分析和解决问题,粗暴地把问题转移到女儿Lydia身上。却从没有关注过Lydia自己的渴望和梦想。在Lydia生前的每一分钟里,他们没有仔细思考过Lydia是否爱好学习,是否对医生这个职业有兴趣,是否热爱交际,是否遭到同学排挤,是否能承受他们令人窒息的爱和期待。

事实上,Lydia被压垮了。她无力反抗。母亲的一次忽然失踪在她心里留下了沉重的烙印。她暗暗发誓,只要能再见到妈妈,她愿意做任何事情。于是她无条件地接受了妈妈给她的所有指令。至于父亲,他有可怜的甚至是卑微的愿望,他只是希望她多交朋友而已。Lydia在父亲面前制造出自己有很多朋友的假象,而父亲似乎忘记了:Lydia也有一张中国面孔,一双蓝眼睛更令她突兀而不同于众人。那些James在生活中处处感受到的异样的目光,Lydia也感受到了。所以当邻居家的坏小子Jack问起:What is that like?Lydia答道:

I dunno. People decide what you're like before they even get to know you.

我不知道。人们总是在没了解你之前就随便下结论。

面对父母的重压,Lydia渐渐明白代替父母去实现他们的梦想有多艰难,可她害怕失去父母,现在也害怕失去哥哥Nath,她唯一的救命稻草。Nath洞察了这一切,他疼爱Lydia,屡次安慰几近崩溃的妹妹。可他自身的问题:他在学校受到的敌视,他在家里受到的忽视,同学的嘲笑,父亲的巴掌,这些都要靠他自己去消化。庆幸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兴趣所在 - 天文学,并且他有天赋和能力考入哈佛,逃离这个家。

哥哥的即将离开对于Lydia是个噩耗。她犯了和父母同样的错误:依赖Nath解决自己的问题。她藏起学校寄给Nath的信,她多次想要抓住哥哥飘忽的注意力跟他说些什么,她在他参加新生聚会时打电话给他,电话那头是欢笑声,音乐声,酒杯的撞击声,电话这头是Lydia的哭声。Nath开始不耐烦,他极力要摆脱这一切,他说:Why don't you go take your problems to Jack?

Lydia唯一的精神依赖不复存在。当她试图接近Jack的时候却发现他根本不喜欢她,他根本不喜欢女生,他喜欢的是Nath,自己的哥哥。

如果步入中年的父母都无法正视自己的问题,十六岁的少女Lydia的世界更是举步维艰。博主顾硬硬说过:一个人最重要的是观察自己,清楚自己,知道自己会因为哪些事情溃败,紊乱,丢失话语权,伤春悲秋,加速磨损,记住这些可怕的后果,然后化解,避免,或者调节。她认为这才是一个人‘对自己好’应该有的样子。如果做不到,至少能和自己的问题共存,达成和解,这也许是每个人一生要做的功课。


全书语言生动简练,特别是动词的使用,精准而使人印象深刻,重温一下:

And Lydia herself - the reluctant center of their universe - every day, she held the world together. She absorbed her parents' dreams, quieting the reluctance that bubbled up within.

In nine months, he would be gone, and that knowledge took the sting out of all that had happened.

By tomorrow, Marilyn would forget this moment: Lydia's shout,the shattered edges in her tone. It would disappear forever from her memory of Lydia, the way memories of a lost loved one always smooth and simplify themselves, shedding complexities like sca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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