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

你的出现,温暖了岁月,温暖了我

2015这年对于黄悦悦以及她一大家子人来说都是悲伤的。不说在这年年初,黄悦悦的奶奶意外撒手人寰,自家的经济也出现状况,更悲剧的是,黄悦悦高考失利,名落孙山。

意外总是来的太突然,让人猝不及防。知道自己高考成绩的那一刻,黄悦悦的大脑是一片空白,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躺在床上琢磨着复读的事。

“去临川一中吧'''那里可是超级中学''''''”

“天''''''学费太贵了”

“七中?不,也很贵'''''”

正在纠结去哪复读的黄悦悦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串脚步声正逼近自己。

盖在脸上的被子突然被掀开。

“我看你怎么办!我已经和你表哥说好了,明天你就去他那里打工”。

黄悦悦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爸爸,让她去打工?但是爸爸的表情透露着她从所未见的严肃,让她不能不信。

“我问过你的班主任了,以你这个成绩,在复读一年考上的希望也不大,我们家现在的经济状况你也知道,供不起你在读一年。明天你搭泽果堂哥的车去张家界,跟着你泽福,泽果堂哥做生意,多学着点,看看以后我们家能不能也去那做生意”

没有任何反驳,直到脚步声渐远,黄悦悦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去就去呗,张家界,多好啊,还是国家级旅游景点呢”黄悦悦嘟囔道。接着拿起了手机看起了百度新闻。'XX地高考状元新鲜出炉'、'XX地美女状元谈读书心得'、'XX中学热烈庆祝一本上线人数566'.......

“真受不了。”黄悦悦跳下床,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

“今天出成绩了,悦悦考了多少分啊?”

“啥?才401?不会吧?”

“上不到本科上专科嘛,我们家畅畅去年也是发挥失常,没上到985,就报了个一本学校。你们也就不要说她啦……”

黄悦悦关上窗,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很心塞,很难过,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起床!还睡!没个屁用的东西。”

“快点!人家车子快开来了,把东西提下去!”

还处在梦游状态的黄悦悦就这样被爸妈摇醒了。爸妈提着两箱牛奶,黄悦悦提着收拾好的行李,三人来到楼下,等着。许久,一辆很旧的黑色大众停在三人面前,车窗摇下,一个瘦弱的男子和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露出脸来。

“快点上来,下午还有事呢”,男子边调车头边说。

“泽果你这么忙啊”爸爸看着他道。

“现在可是旅游高峰期,怎么不忙,开玩笑。”

妈妈把牛奶放好在后备箱,“这是哭鬼的小孩吧,长那么大了啊”,说完又看着黄悦悦,“叫了人没有啊?”

“泽果堂哥”,黄悦悦对着车窗叫了声,可是对方好像没听见一般,只说了句,快点上车吧。就这样,黄悦悦踏上了打工的路途。

一路无话,黄悦悦看着窗外一排排向后快速移动的树木很是惆怅。

原来,人一旦没落,即便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会厌恶自己。

许久,车停在一栋房子前,一个女子打开车门,一把抱出小男孩,亲了又亲,“仔仔,有没有想妈妈?” 

........

以前妈妈也是这样叫我的,黄悦悦想着,朝女子走了过去。“哭鬼姐姐好”,黄悦悦看着女子,叫了声。

女子回头看了眼,“来了,进来吧”。

屋子不大,两层,加上黄悦悦共十人住,其中有三人是雇来的,其他都是些亲戚。不过,黄悦悦挺满意自己有个小房间,虽热那是放杂物的。

晚饭时间到,大家都回来了围着桌子坐一圈,黄悦悦逐一向人问好。

“黄悦悦考了多少分啊”泽福问到。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黄悦悦。

“401”

大家听了都纷纷低头吃菜。

“401啊?!我今天遇到个学生也是今年高考,考了668分,清华大学录取了,人家怎么那么厉害!”泽福一边倒着酒,一边大声说到。

“吃菜吃菜” 那个外号叫'眼镜'的人说道。

黄悦悦脸唰的一下红了,后面他们说的什么都没听见了,只是埋着头默默的吃菜,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刻了。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黄悦悦早早地躺回房间,思考着人生,直至半夜,依旧未眠。这时,黄悦悦听见门外有些许声音,她靠近房门,仔细听着。

“她来带了些什么东西啊?” 是泽福堂哥的声音。

“两箱牛奶”哭鬼姐姐答道。

过了一会,“盼盼核桃奶,什么杂牌子牛奶?”.......

黄悦悦悄悄地走开了,轻轻的躺在床上,捂上了被子。

这几天,哭鬼姐姐带着黄悦悦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今天,黄悦悦就要开始上班啦。那个自称'三哥'的人带黄悦悦来到这个长廊店铺,长廊两侧摆满了工艺品,大多数根雕木雕。他告诉黄悦悦,这条长廊上的所有东西都随便卖,他和哭鬼在长廊的尽头卖木锤酥,有事可以过来找他们。说完便走了,留下黄悦悦一人看店。

黄悦悦东走走,西瞧瞧,摸摸店里的工艺品。一波又一波的游客经过长廊,有些游客也会好奇地摸摸瞧瞧,但大多数人都是不碰的,眼中充满着看不上。黄悦悦觉得站在这里很尴尬,所以假装自己是游客,反复来回走,直到有人问老板人哪去了,才走到人家跟前,小声的报价。

所幸,这一下午,黄悦悦卖出了两包'野百合',赚了50块。哭鬼姐姐说,这'野百合'是要卖100的。黄悦悦咋舌,仔细的观察那百合一番,真看不出啊!还发霉了呢,黑色的霉点附在白百合上,说不出的怪异。吃饭时,泽福哥哥表扬了黄悦悦一番,夸她还是有做生意的天赋的,黄悦悦没吭声对着他笑了笑。

在旅游景区做生意的人可都是要特能吃苦的,早起晚归。天一亮,姐夫就会敲黄悦悦的门,叫她起床。刚开始,黄悦悦对做生意还有点激情,看着有游客停留在某件工艺品旁边,她就会走过去给别人讲解。可是大多数人都把黄悦悦当作奸商,冷眼相看,以致后来黄悦悦也就没心思卖东西了,干脆坐在地上看手机。但是,这样的闲日子并没有过多久,黄悦悦就被哭鬼姐姐叫去包装木锤酥了。

“不要用手套,直接用手抓。”

“装的太多了,虽热我们说一盒是150克,但我们零售的只装105克,礼盒包装的就装95克,包装也是要钱的。”

“掉了没事,捡起来继续装。”

“瓜子坏了?没事,那就少放点,吃不出味儿就行。”

........

外面传来小苹果的乐声,声声入耳,听说有一对女同性恋今天在此求婚……

黄悦悦坐在小板凳上,低着头,继续装着酥糖。

原来,世界并不纯洁,童话都是骗人的。

不知不觉,已经来这21天了。黄悦悦吸了吸鼻子,搓搓手,跺跺脚,冷啊!大山里就是不一样啊,外面降一度,里面降三度,天气就像娃娃脸,说变就变。

“阿妹,这是什么?”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人突然出现在黄悦悦的眼前,说着撇脚的中文。

“桃、木、钥、匙、扣”黄悦悦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what?”老外歪着脑袋看着黄悦悦。

黄悦悦尴尬极了,她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十分后悔没好好学英语。

“key,hang over your key.”黄悦悦不知道这样表达对不对,但看着老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知道,他懂了。

“what is this?”老外指着上面的梵文佛经,问道。

“ennn......sorry ,I don't know.”黄悦悦小声说道。

“how much is it?”

“ten RMB ”看着老外又是一副一脸疑惑的表情,黄悦悦感觉更囧了。原来英语教科书上'RMB'也就是中国人对人民币的英文翻译。

接着,这个老外像是一个好奇宝宝,几乎每个工艺品都问了个遍,与此同时,黄悦悦,也在不停的用手机翻译,给他解说。

一番折腾下来,黄悦悦真是有些晕了,感觉自己全身发热,就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她真的很想大声问他到底买不买,可是话到嘴边,就是发不出声了。

“阿妹,我要买一个桃木钥匙扣”

啥?“你会说中文?!”

“一点点啦”老外咧开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这一刻,黄悦悦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感觉自己被欺骗了。

“阿妹,开心点。我很喜欢你笑。”说完,老外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黄悦悦的肩膀。黄悦悦看着他,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老外手掌心炙热的温度穿透过她的皮肤,渗透到她的心里,很暖。

“阿妹,这是什么做的?”

“阿妹,给我讲讲孔子吧”

“阿妹,我们去看娃娃鱼吧”

“阿妹.......”

往后,这个老外不定期的出现在长廊里,黄悦悦很奇怪这个老外没理由会在一个景点呆那么久,不过听说他好像住在这附近,也就释然了。相处了几天,黄悦悦知道了这个老外的名字--Jay,澳大利亚人,前几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取长补短,黄悦悦和Jay两人用行动充分阐释了这句话,这样两人都有了个免费外教。

有时,缘分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即使两人相距一个地球的直径,也能遇见,仿佛冥冥之中有根线连着。这不,在黄溶洞洞外两人又见着了。

“阿妹,好巧啊!”Jay笑嘻嘻靠近。

“确实”黄悦悦笑笑,“一起进去吧。”

一路来看了许多钟乳石,也听了Jay这话痨一路叨叨,黄悦悦想,一边说话一边爬楼梯一边看,他不累么?不过又想想,或许西方人体力就是好。越走向溶洞深处就越感觉冷,黄悦悦加快了上阶梯的步伐,可是,颤抖的腿告诉了她一个残酷的事实。黄悦悦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不断抖动的双腿,这可是自己第一次腿软啊!旁边的Jay突然笑出了声,“我来背你,快上来” ,便在黄悦悦面前蹲了下来。看着Jay的背,黄悦悦有点失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搂住了Jay的脖子。

之后黄悦悦便不知道Jay说了什么,他们看了什么,直到回去躺在床上脑子都里只想着:人生中总有一刻是让人犹豫不决却又倍感温暖的,大概就是现在吧。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假期就快结束了。黄悦悦给爸爸打了一通很长的电话,明确说明了自己要复读的决心。这两个月黄悦悦从Jay那里知道了澳大利亚的国宝袋鼠原来是可以吃的,悉尼歌剧院有多宏伟,以及多数西方人都有点傲慢自大,对外面世界充满天真害怕其他文化.......

黄悦悦现在明白了,一个人可以没钱,没势,但不可以没眼界。眼界大了,一切都想开了。

是的,她要走出去,她想看看不一样的世界。

明天黄悦悦就要回家了,堂哥堂姐们似乎格外开心,今天给放一天假,让黄悦悦随便走走。

黄悦悦沿着一路工艺品店逛着,突然看见一串红菩提籽手链,他觉得Jay那种喜欢红艳艳东西的人一定会喜欢,便买了下来,去十里长廊和Jay告别。黄悦悦很忐忑,她并不知道Jay是否会来,上次见面她向Jay透露了回家的日期时,Jay的表情很平常。人来人往,黄悦悦走到娃娃鱼池边,看着十里长廊成双结对的人慢慢变少,又看了看池子里那条传说是中国最老的娃娃鱼一动不动的在趴那。

“我想和Jay在一起”,“说什么呢!”,黄悦悦一拍脑门。

'我们可能就算是比较熟的陌生人吧……'黄悦悦想着。

“阿妹!阿妹!”

黄悦悦猛然回头,看见Jay正在长廊的尽头向她挥手。黄悦悦穿过人群向Jay跑过去。

“阿妹,这是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愿望,回去在打开哦”Jay拿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盒子。

黄悦悦接过来,“谢谢”,拿出了那串手链,套在Jay的手腕上。

“哇,阿妹,很漂亮,我很喜欢”Jay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大声说,“我们和张影吧!”

黄悦悦有些惊讶,“好”。路人帮忙拍了一张照片,Jay转发给了黄悦悦。

“叮''''''”黄悦悦从兜里掏出手机,挂断电话。

“早点回去吧,别忘了我可是有WeChat的,还有邮箱。”Jay边笑边说。

“好,再见”黄悦悦也笑了笑,之后转身走进长廊。走到长廊入口,黄悦悦回过身,发现Jay还在长廊尽头看着她,向她挥手。黄悦悦也挥了挥手。

进门,泽福堂哥看见黄悦悦,直接劈头盖脸的就质问:“为什么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们也是很担心的。你要是走丢了,我们怎么和你爸爸交代?我们本来就忙的要死,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管你啊......”

黄悦悦沉默着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隐隐约约还听见一些话,“像什么话啊!”“怎么不要说?那么自私,就不要为别人想想啊?谁一天到晚围着她转啊?..........”

黄悦悦打开Jay送的礼物,是一把牛角梳。

很漂亮,黄悦悦把它装好,放在书包里。

通过关系,黄悦悦还是进了一个很不错的复读班。只是,她已经彻底'与世隔绝'了,没有电话卡,不能上网,不能看电视.......复读的日子真的很苦,唯一让黄悦悦感到一丝甜蜜的就是看着她与Jay的合影。照片中的Jay露出八颗白牙,笑的是那么自信大方。而黄悦悦则是微微低头,笑不露齿。多少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多少个她想放弃的时候,黄悦悦都会拿着手机,看这照片,摸着画中人的脸庞。

2016年6月8日,黄悦悦高考完了。这天晚上,是她今年第一次上网。打开邮箱,里面有许多邮件,都是Jay发的。

“阿妹,我现在在印度,吃了很美味的咖喱,不过这里的环境很糟糕.......”

“阿妹,猜猜我在哪?法国,哈哈哈。看我背后的薰衣草花海很美吧!.....”

“阿妹,我现在到土耳其啦!这里的香料很多呢!我买了很多想寄给你,但是没你地址.......”

...........

黄悦悦就这样一直笑着看这些邮件,Jay仿佛就是另外一个自己,一个放飞的自己。

直到最后一封邮件。

“阿妹,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发邮件了。此刻的我正躺在病床上,看着我们的合影。我很开心,上帝保佑我,让我在生命的尽头遇见你。

第一次见你时,你低着头,看上去情绪很低落,我走过你身边你似乎都没有发觉,就像当时得知患癌症已是晚期时我的心情一样。那一刻,你仿佛就是我的镜子,让我知道了自己有多么不堪。也就是那一刻,让我有了要改变你的想法。

我慢慢地接触你,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很美好,有梦想,会追求人生的女孩。我也发现自己和你相处的这些日子,自己改变了很多。你说,你一直很想周游世界,但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实现这个心愿;你说,要是一直能有一个知心人在身边陪伴着,一起看山看水看日出,一起走遍天下,人生就圆满了。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心动了。我很想很想陪你一直走下去,我想留在中国,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你知道吗?梳子和头发有个爱情故事。

梳子爱上了头发,他改变了自己的形状,变得仿佛是为头发而生。

梳子在头发心情不好的时候拍拍她的肩,在头发情绪不定的时候陪她说说话。

梳子觉得头发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而头发也对梳子产生依赖爱上了梳子。

时光一点点流逝.......

头发渐渐少去,从青丝到白发

梳子渐渐老去,磨亮光泽,磨锐梳牙

阿妹,这世界我已经留下了许多足迹,它们代表我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你一定要开心的活下去。

还有,I love you .

黄悦悦的整张脸都湿了,看了发件日期,5月6日,她知道他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今天是黄悦悦家办谢师宴的日子,老师,同学,亲戚们都捧场来了。大家都纷纷恭喜黄悦悦考上了一所985大学,说黄悦悦前程锦绣。爸妈在这一天特别高兴,喝了很多酒,对大家说:黄悦悦之所以有今天,还是当时他们逼出来的,不读书就打工去。

泽福泽果两堂哥以及哭鬼堂姐也从张家界赶回来喝这酒,从这酒席里,黄悦悦知道了一个消息,十里长廊已经被拆掉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要喝的尽兴!”

“干杯!”

黄悦悦走了出去,靠在墙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机,按下电源键,手机依然黑屏。前段时间,黄悦悦一觉醒来,就发现这手机无法开机,找了多家修理店都没修好。手机里的所有资料都这样消失了,包括那张加密的照片。

“也许,这真是天意”,黄悦悦对着手机说道。

隔着门也能听见包厢里的人说话的声音。

“在张家界啊,有许多少数民族的人作导游......”

“见到喜欢的女孩子都直接叫'阿妹',遇见喜欢的男孩子就叫'阿哥'......”

黄悦悦奔向洗手间,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

“谢谢你,Jay.....”

虽然你从此不再我人生中出现,但是还要谢谢你,你的出现,温暖了岁月,温暖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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