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院子里
相对于开着灯
我更喜欢夜色
夏夜
天悠远而深邃
高高的
悬在头顶
如果是满天繁星
那么可以看到绸带样的
浅浅的银河
星星很亮
都在闪烁
如路上正在行走的车辆——
它们都完全享有黑夜
神秘而伟大
与远方有关
与未来接洽
如果月亮像镰刀
银钩
小船儿
一牙西瓜（原谅我这么蹩足又流行的比喻）
如果月亮玉那样光滑、皎洁
放着清辉
圆盘那样又大又圆
能看到桂树，吴刚
或者鸡蛋里的血丝那样红、脆弱
那么一定是夏夜
它释放了一张大大的网
给人间
以温柔
以惆怅
我们被怀抱
同样也被束缚
不要说风从树梢上走过
带来遥远的过去的未来的简讯
树上的叶子沙沙沙沙直响——
它们同我们一道
分享了这个秘密，且不从慌张
不要说葡萄架下
蛐蛐正在弹琴
它们总在家门口忙碌着
谈情说爱——
虽然是单调的重复的词曲
但并不惹人厌烦，思量
不要说祖母的针线活儿永远那么长——
灯影下她的影子高大又辉煌
不要说祖父的胡须发白而起舞——
圈里那头山羊也一样
不要说收音机里秦腔咿咿呀呀——
永远是“相公招姑娘，奸臣害忠良”
不要说躺椅那么寂寞——
可昨儿那会子它还摇摇晃晃
不要说房屋、墙壁、瓦片、松塔都在沉默——
上天给了它们嘴巴，宽厚、温吞又纯良
不要说那老旧的织布机停止了歌唱——
岁月让它勾芡了过往，温婉了时光
不要说那些农具、耕犁、绳索在悲伤——
满面尘霜，亦是浊泪成行
不要说故事已经陈旧——
怀念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疯长
……
我们坐在院子里
相对于开灯
我更喜欢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