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布的管子间传来蟑螂爬动的声音,就像一堆蟑螂被困在易拉罐不断爬动的声音,这种声音难以形容,就是让人感到非常不舒服,难以忍受。
如果想到那些蟑螂有人的脚掌大小,除了不舒服,更多的是恶心、害怕,还有一身鸡皮疙瘩。
周涛没了睡意,也实在是忍不住了,拉开睡袋拿起身边的保温杯,狠狠地敲在了管子上,梆梆的响声在废弃的地铁隧道里回响,渐渐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里。
没了那些蟑螂爬动的声音,隧道里安静了很多,从站台里收刮来的几根木头堆积成的篝火早已燃尽,只剩下那盏太阳能阅读灯散发出一丝微弱的灯光。
周涛看了看表,六点十五分,太阳也应该出来了。他收拾好睡袋,拿出一块压缩饼干,就着保温杯里剩下的那点水,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这难以下咽的压缩饼干,是他在一处加油站的超市的库房角落里搜刮出来的,也幸亏搜出了那几块压缩饼干,让他撑到了这个城市。
吃完早餐,他又从包里翻出了一台收音机,打开开关,沙沙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来,他一个一个地调试频道,希望可以从里面接收到一些官方或者幸存者建立的安全营地。
他试完了所有的频道,仍然和昨天一样,一无所获。
他收拾好背包,拿起靠在墙上的消防斧子,摸了摸别在腰间的九五式手枪。
枪还在。
出了地铁站,上到了地面,阳光明媚,草木丛生,各种虫鸣鸟叫的声音,让他一度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座天然氧吧。
但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类曾经存在过的城市,一个近千万人口的大都市。
人类仅仅消失了五年,这座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就已经开始被自然侵蚀,坚硬的水泥地面上长出了各种草木,昔日光耀夺目的商业大楼也开始攀附上了各种藤蔓。
周涛穿进齐膝高的草丛,惊起了一片麻雀,他避开一又一辆的汽车残骸,偶尔还能在这些汽车残骸里看到已经风化干枯了的尸体。
这个城市没有被核轰炸,这是他选择来这个城市看看能不能找到安全营地的原因之一。
那疾病开始爆发的时候,他恰好和同事们在青藏高原无人区进行科研研究,由于信息传达不畅,他们几个月出山回到拉萨,看到遍地尸体,以及军队镇压的痕迹,从飘荡在地上的报纸杂志上的信息,才拼凑出一些可怕信息。
全球基本所有国家同时爆发了一种致死率接近100%的传染性疾病,传播途径不明,传染性极强,从病发到死亡的时间不超过六小时。由于该传染病出现的时候,并未引起全球范围内的注意,等到疫病大范围出现,引起民众恐慌,各种爆乱的事情也就开始出现了。
有些政府为了控制疫病的扩散,甚至对某些重点疫情区采取了核弹攻击,企图通过核爆覆灭整个城市,阻止城里面的人扩散到其他地方。
核弹的投放,更是加剧了其他未被感染地区民众的恐慌,由此引发的各种爆乱,各种漫无目的四处逃散,更是加剧了病毒的扩散。
人类,在短短这几个月里大规模死亡,各国政府相继瘫痪,而后面的情况,基本上就是周涛他们在拉萨看到的情况。
整个城市的人,全部死亡,堪比地狱。
他们几个起初为自己没有死而感到庆幸,但有一位同事在看到拉萨的惨像,以及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当晚就自杀了。
周涛和余下的三位同事,冒着被感染的风险在城里搜刮了一些饮食之后,架着两辆还能发动的越野车,从青藏公路上一路往西安方向疾驰。
路上见到的那些逃亡的惨像,那些尸横遍地破败的城市村庄,那些被核弹定点抹除的城镇,周涛至今难以忘怀,也难以形容。而那一路的惨像,也更加证实了拉萨市里报纸上所说的情况。
那一路,他们多想遇到一个活人,多想联系上自己的家人,联系上政府,联系上各种还存在的组织,但无疑都一一失败。
原本以为他们之所以没受感染,可能是身处无人区,也可能是他们身上有抗体,但他们到了兰州之后,一位同事出现了那种传染病的病理表现,打消了他们的相关想法。
而不久,另外的一位同事同样出现了那种病理表现,周涛一度以为自己肯定受到了感染,也跑不掉了,所以也不打算走了,坐下来陪着他们等死。
一夜过去,早上醒来,除了周涛,那两位同事在夜里已经安然地去了。
那时候,周涛已经接近崩溃,在满是尸体的城市边缘,在自己同事的尸体旁,他一度想要自杀,跳下高架桥一了百了。
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但他一站到高架桥边缘,冷风一吹,打了个冷颤,自杀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他恐高,他怕痛。他宁愿被这传染病杀死,也不愿自己跳下去摔成肉泥。
结果他在这里等了一天,两天……直到一个星期之后,他才确认,自己没受感染。
于是,他在埋了两位同事的尸体之后,开着车挑小地方走,因为大城市里死了太多的人,尸体开始腐败,野狗等变异生物也开始出现,加上一些被核爆了的城市辐射太高,危险性非常之大。
就这样,他花了五年的时间,穿过整个中国,找寻了任何一座可能存在幸存者的城市,来到了昔日辉煌无比的经济特区,深圳。
这五年里,他依然孑然一身,似乎幸存者只有他一个了。
周涛今天除了搜刮到一些必须品,在这座曾经繁华的都市里,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幸存者。
他每到一个城市,都想方设法利用这个城市的电视台里的无线广播设备,散布找寻幸存者的信息。甚至在有条件的城市,利用发电机,持续不断为那些无线广播设备供电,好让无线广播能够持续播送他发送的信息。
他努力了五年,既没接收到来自其他幸存者的信息,也没有幸存者循着他散布的信息前来找到他。
他尝试过驯养一条狗作伴,但他看到一群强壮的野狗在撕扯一具猎杀到的野猪的时候,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人类不再为王,曾经温顺驯服的狗也开始恢复自身的天性。
他今晚选择在一艘小型渔船上过夜,他前几天已经好好地检查过了这条船,设备还完好,油料也充足,也将足够他存活大半年的物资运上了船。
周涛明天准备驾着这艘船驶向茫茫的海洋,也许幸存的人,都漂浮在海上。
虽然,他不会开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