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
小西打电话来约我喝酒时,我是正准备休息的。出门时,我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一点。很好,看来她很了解我,因为我每天只会在我的病人身上耗费一个小时。而我是一名心理医生,小西是我的病人,一名轻度抑郁症患者,当然这是她前一个理医生给出的诊断。
其实在21世纪,轻度的抑郁症并不能算什么心理病,毕竟经济的快速发展带给我们的不只有繁华喧嚣。我曾经就有一个患有轻度抑郁症的病人,他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我记得开始的一年里他每次来我诊所就只是沉默地坐在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我问他问题,他就只是点头或者摇头,我知道他不是哑巴。我用了三年时间去治疗他,我的心理学专业知识在一定程度上帮了他,他开始向我微笑,开始向我倾诉。但是当我准备让他“毕业”时,他却从12楼跳了下去,在一个炎热的深夜。我想起他自杀前那最后一次的治疗,他是笑着给我讲他画过各式各样的通讯工具,有各种型号的手机,座机,邮箱,甚至还有古老的电报机。那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笑,只是觉得他明明就那样的孤独:画的出那样多的通讯工具,却画不出能倾诉的人。却怎么还可以笑出来呢?那时的我太过年轻,也太过于轻视抑郁症,也根本不理解那样算成功的人怎会有抑郁情绪,总觉得他那是在无病呻吟。后来重回忆起他的案例,才想起当时他只是扬起嘴角,笑意并没有抵达眼里,他也只是学会了伪装起来与世界抵抗着,恐怕那时的他已经处于深度抑郁了吧。
我到了酒吧,瞎转了好久,才看见在人群中乱舞的小西。通过档案记录的照片和视频,我可以感觉的到小西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她爱穿色彩艳丽的但又很保守的衣服,爱笑的眼眸里总盛满着悲伤的情绪,玲珑剔透的心而又呆呆的外貌,但这样的女孩只会被外人称为表里不一的心机girl,所以我猜她可能更希望我对她直率一些。
“你今天遇见什么事了?” “哎?田景?”
“是,我是田景。苏医生被派去美国学习了,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心理医生,你可以称我田医生。那么现在我可以问问你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给我说说吧。”
“田医生?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们是一类人。” 笑话,医生和病人怎么可能是一类人?但我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这句无厘头的话,只又听到她低笑着说:“田医生,你说什么是友情?”
“我不知道,我没有朋友。”
“那可真是孤独啊。”她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不过,也是啊,要是独自一个人惯了,自然不知道孤独的滋味。”
我看着她眼里满满的同情,我竟不知道该怎样去反驳,只得轻轻捏一下她的手,转移话题,
“你怎么会突然质疑自己的朋友?也许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应该相互沟通。”她的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鼻翼开始有明显地扩张,眼瞳不停地转动。很明显,是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但是为什么她可以在穿梭在酒吧的人群中?
“不,她并没有把我当作朋友!她从来都不给我说她的秘密与情绪,她只爱自己,我对她付出的再多,她都觉得是应该的,她一直在践踏我的真心。尽管她现在抛弃了我,我还是感到难过不舍,我真是贱啊!”
她声音低沉,也不看着我,只是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语气既是轻蔑又是无奈。这夜,狂欢的气氛正上升到最高点,小西也已经喝醉了,趴在吧台上,一动也不动,可我还是没想清楚像她这样有社交恐惧症的病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常地行为。她微微弓起来地身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我轻轻地推了推她,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看来,我得将她带回家了。虽然这已经打破我的原则,但是她这样一个社交恐惧的抑郁症患者丢在酒吧是很危险的,而且苏医生也警告过我,如果我的病人再自杀了,他会毫不犹豫地开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