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在西安城的郊区龙渠镇上,有一家人是退休的张妈和曲大伯,两口子只有一个女儿已经成家在市里的百货大楼当售货员,老两口退休在家,周末女儿女婿也经常带着外孙子回来看望二老,一家人的生活过的也算幸福安康。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那天曲大伯一大早外出买菜,谁知道就遭遇了不幸,他骑车子刚走到北环路十字,怎么那么巧就有一辆疾驰而来的大卡车挂倒了曲大伯,他的头重重的摔到了马路牙子上,司机赶紧停车,忙不迭的和路人把曲大伯扶起来送到市医院去抢救,人就已经不行了。
噩耗传来,张妈哭的死去活来的,老两口才退休没几年本想着一起能享受一下晚年的幸福生活,谁知道大伯就先她而去了,张妈悲痛交加就病倒了,女儿女婿跟着亲戚朋友一边安慰和照顾张妈,一边又操劳了好几天才算把曲伯的后事给办完。
事情过去了多半个月,张大妈还是没缓过劲来,这眼看着到了月底了,该买粮的时候张妈才发现一个重要的事情,粮本找不见了!这粮本在那个年代里,可是跟一家人的性命一样要紧的东西,没有粮本,意味着这一家人下半年的口粮就没了着落,平时家里的户口本,粮本粮票可都是曲伯亲自保管的,这他突然一走,也没来得及交待把东西给放到哪儿了。
本来张妈也没多着急,心想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能藏到哪儿去,就挨家里找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张妈这下子急了,把女儿女婿都叫回来帮着一起找,这下好,三个人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就差拆房挖地三尺了,硬是找不见!
张妈这下子彻底蒙了,这个死老头子,人都走了还跟我开玩笑,你倒是把粮本藏哪儿了啊,真是急死人了,眼看着这下半年的粮食都没了,这可怎么活啊,想到这张妈哭着心想,还不如我跟着老头子一起走了算了。
就在所有人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时候,邻居家的宁婶给出了个主意,说离咱们镇子不远,有个豆村,说是村子里有个能人叫覃德江,能掐会算的,解放前给人算命看风水为生,后来被改造好了,一直在家务农,今年也有六七十岁了,要不去找他给算算,看曲伯生前把东西给藏哪儿了。
女儿女婿一听说可老大不愿意,说宁婶你这不是搞封建迷信嘛,现在是什么社会了,还兴这个?几句话说的宁婶脸上也挂不住,说我这不是替你们着急嘛,看把你妈急成什么样儿了,你们新社会,你们讲科学,可你们倒是给拿个主意啊,别又把你妈给急病了看怎么办。
这下女儿女婿不吭气了,张妈一想也对,死马当活马医呢也算是个办法吧,去找找看,说不定还能给算出个子丑寅卯来的,也比在这家里瞎折腾强吧,想好了,就瞒着女儿女婿,第二天,央求着宁婶带着她一起到豆村去了。好在豆村离龙渠镇也不远,两人走了大半天的路也就到了。
到了豆村打听到覃德江的家,俩人说明了来意,覃德江一听,吓得赶紧摇手,这事可办不得要是被村委会的干部知道了那还了得,我改造了这么多年才改造好,你们这不是让我犯错误吗,不行不行,说着就要把两人往外赶,张妈一听就哭了忙站起身来说“覃老哥,您给帮帮忙吧,老头子生前是个谨慎的人,他藏的东西我们肯定找不到,您这么赶我们走,这不是等于要了我们的命吗,一家人的口粮啊,这可不是个小事情,求您就给算算吧”说完又拿出二十块钱偷偷的塞进覃德江口袋里,宁婶也在一旁求情,覃德江看这两个人也是挺为难的,叹了口气“唉,算了,我就当积个阴德吧,给你们算一下,可是不管成与不成,千万不能给外人说出去,要不然,你们就是要了我的命了!”
张妈和宁婶听了这才千恩万谢的重新坐下,覃德江从里屋的床底下拿出了两张黄裱纸,又拿了一个空碗放到桌子上,把黄裱纸用桌上的火柴点燃了,放进碗里,又对着火苗嘴里念叨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仔细问了曲伯的生辰八字,然后翻来覆去的掐指算了好几遍,眉头紧锁的摇了摇头,“你们家老头子现在刚走,阴魂还在阴阳两界,我也找不到他,也没法给你算,没办法了,两位请回吧”
张妈心里刚燃起的希望转眼又破灭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刚想说点什么眼泪又忍不住的掉下来,宁婶子也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覃德江。见两个人都是这种表情,覃德江又叹了口气“你们回去等半年以后,你家老头子阴魂归位了,我再给你们问,除非。。。”覃德江突然不往下说了。
“除非什么?覃老哥,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办”张妈一听又重新睁大了眼睛,看着覃德江。覃德江犹豫了再三,终于开口说道“我也是替你着急,这个办法也是迫不得已,以前我年轻的时候用过一次,非常危险,但是很有效果,我是师傅的关门弟子,他临死前把这一招秘传给了我,师傅再三叮咛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使用,因为用了以后有损我的阴德”
张妈听到此话,忙又伸手从口袋里拿钱,覃德江摆了摆手,“不用了,这样吧,我帮人帮到底,如果你愿意呢,我给你过阴身!见张妈一脸的茫然,他又说”就是送你到阴间走一趟,你亲自去问问你家老头子,不知道你敢不敢去?”张妈和宁婶一听都吓的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那,那去了还能回来吗?”宁婶在一旁战战兢兢的问。“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候到了我会叫你的,你不管怎么样只要一听到我叫你,马上往回走就没事,如果不听我的话,你可能就回不来了,你想好的话就五天以后,正好是阴历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那时候最方便混进去”
张妈和宁婶回到家里,把这件事情跟谁都不敢说,忐忑不安的过了五天,到天快黑的时候,张妈和宁婶按着覃德江的吩咐,准备了一小碗米饭,一壶米酒,二两生猪肉,还有自家树上的柿子两个,沙果半斤,还专门去镇上的食品店买了一盒点心,蜡烛两根,纸钱阴票一大包,两个人提着东西,十点钟的时候来到了覃德江的家里。
张妈这几天的时间也是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一方面她对覃德江的话半信半疑,一方面她甚至有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反正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老头子突然这么一走,自己后半辈子空空落落的也没个依靠,就算自己真的跟老头子走了也没啥遗憾的,一方面也有点好奇,要真的能见上老头子一面也算个最后的诀别了,就这么想着,心里也就拿定了主意,由着他覃德江去折腾吧,怎么着都行。到了阴历十五那天,她早早的起来准备好了东西,到了傍晚时分,又去宁婶家里跟她絮叨了半天,临到天黑,她俩厮跟着这才来到了覃德江的家里。
俩人一进门,覃德江就赶紧关了房门,把两人领到里屋,老覃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屋里的电灯也关了,桌上点了几根蜡烛,整个房间显得阴气沉沉,老覃今天也穿了一件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道袍,手里拿了一把铜铃铛,他把她们带来的东西按品类都摆放到桌子上,老覃又仔细问了曲伯和张妈的生辰八字,分别写在了两张黄裱纸上,把张妈的贴在了铃铛里,把曲伯的又烧掉了,示意两个人不要说话,然后坐下来静静的开始打坐。
张妈和宁婶就这么坐着,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到了快十二点的时候,覃德江终于说话了,“子时已到,可以开始了”张妈赶紧站起身来按着老覃的指导,盘着腿坐到供桌前面的地板上,闭上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一声,覃德江又给张妈手里塞进了两个金元宝,只见他烧了几张黄裱纸,又嘴里念念有词,然后拍了拍张妈的肩膀,张妈睁开眼睛来看着老覃,老覃把嘴贴近张妈的耳朵,悄悄的说道“一会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你要是听到招魂铃响起来,不管是什么情况赶紧往回跑,我就能带你回来,如果等到鸡叫三遍,你还不回来你的魂魄就会困在阴阳两界永远的回不来了,可记住了?”
张妈赶紧点了点头,表示都记住了,老覃又命令宁婶开始烧纸,要一直不停的烧,不能断了火,宁婶也赶紧点头表示知道了,覃德江这才开始做法,他把张妈的生辰八字丢进火里,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开始做法,说也奇怪,张妈刚才还紧张的神态慢慢的就放松下来了,好像很困的样子开始左右摇摆起来,随着覃德江做法的结束,张妈的头突然就低拉下来,真的好像睡着了一样。
老覃这时候点燃了一炷香,在香炉里插好,这才精疲力尽的坐在椅子里开始休息,宁婶一边烧着纸钱一边看着那柱香,老覃又像是给宁婶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她过去了,还算顺利,这满桌的贡品就是我刚才买通了阴司看管鬼门的小鬼,才让张妈的魂魄混进去了,如果顺利的话,张妈很快就能找到她老头子,问完了话就很快回来了“
说话间,这柱香已经着完了一大半,宁婶在旁边急的不行,再看张妈,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覃老哥,不会有事吧,要不早点叫她回来吧,我怎么害怕的不行“这时候也不知怎么的,覃德江好像没听见宁婶的话一动不动也好像睡着了一样。直到那柱香已经完全烧完了,最后一点灰烬都散落到香炉里,老覃这才突然的站起来,把手里的招魂铃急急的摇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的铃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按理说这时候张妈应该醒过来才是,可是奇怪,铃声摇了五六遍了张妈还是一动不动,老覃也有点急了,又赶紧烧了两道符咒让宁婶赶紧把所有的纸钱都烧了,可张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覃擦了擦头上的汗,看表子时已经过了,再耽搁就该鸡叫头遍了,时间不等人啊,老覃匆忙中抽屉里取出了几片柳树叶和一个装满狗血的瓶子,用柳叶蘸了狗血涂抹在自己的额头,紧闭双眼念动咒语,这是茅山道法里的开天目,老覃是想用自己的天眼看看在阴间的张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折腾了半天过去,老覃无奈的睁开双眼,瘫坐到椅子上说”没用,什么都看不到,张妈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都看到忘川河边了也没见她的人影,八成是走迷了路,被困在阴间了!哎!这可怎么得了“覃德江这时候也知道自己惹麻烦了,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脑袋说。
宁婶一听彻底吓哭了,跑过去一边摇着张妈一边喊,“他张妈,你快醒来快醒来啊,你可别吓唬我们啊~~~”可任凭她怎么摇怎么喊,张妈依旧就像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反应,老覃又气又急压低了嗓门说道,”你快别喊了,你是想让街坊邻居都听到吗!告诉你,这事要是被告发了,这可是反革命封建迷信罪!你也跑不了!
宁婶早就吓的六神无主了,又跑过来抓住覃德江的衣服领子”那你倒是想办法啊,你这做的什么法,把个活人弄的半死不活,我看你怎么向张妈的女儿交待!“
老覃此刻也是急的不知所措,不过到底是老江湖了,片刻的慌乱之后就马上镇静下来,听到宁婶的话他马上心头一亮,
”你赶快去,把张妈的女儿赶紧叫来,要快!赶紧的!时间不等人“
”我不去,我咋跟人家说么,人家会信我说的话“
”你就说再不来你妈就来不及了,让她来救命的,快去,骑我的车子去!”
到这时候,宁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登上车子急急忙忙的向张妈的女儿家骑去。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老覃听的院子里车子响,张妈的女儿一把推开屋门闯了进来
“我就知道你们没干好事!”女儿指着老覃的鼻子,一边哭一边说“你就是个骗子,现在可好把我妈弄的死不死活不活的,我跟你没完!”
事到如今老覃也没法了,只好实话实说“你妈估计是在那边有麻烦了,你是她女儿,现在只有血亲的关系能救她,她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不去救她谁去”
女儿现在也是没办法了,虽然她从来不信这些,但看着妈这样子醒不过来也是没主意了,算了,就信这个老头一次,先让妈醒过来,然后再跟这老头算账。
老覃在张妈的手腕上系了一条红线,另一头系在女儿的手腕上,给女儿说,“一会你过去了,记得顺着这条红线你就能找到你妈,不管什么情况,赶紧拉她回来就行,我会用招魂铃给你引路的,放心去吧”说完又在女儿的额头上贴了一道符,看看表已经三点了,如果四点一到鬼门关闭,那人就都回不来了,老覃这也是孤注一掷了。
听着老覃的咒语,女儿感觉头越来越沉,不知不觉就失去了直觉,等她醒来,发现自己在一片旷野里,到处是黑乎乎的迷雾,不过脚下倒是有一条又宽又长的红色的路一直通向远方,女儿心下着急就顺着路跑了起来,跑了不知道多久,看见路边坐了两个人,走过去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爸妈,老两口正在一块亲亲热热的说话呢!
女儿跑过去紧紧的抱住了爸妈,把张妈吓了一跳,忙说你怎么也来了,曲伯一看也哭了,拉着女儿的手半天都说不出话,一家三口谁也没想到最后一面竟然是在这里!
等到三个人都平静下来,曲伯说,“你俩都赶紧回去吧,别等天亮了鬼门关了就回不去了,我在这边挺好的,你们都别操心,逢年过节的多烧点纸钱来就行了,老婆子我都问过了,你还有十几年的阳寿呢,我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年,估计等不到你来我就要投胎去了,咱们下辈子再见吧,女儿你回去了好好的过日子孝敬你妈,我在阴间也给你们一家子求福了。”话没说完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张妈和女儿此刻也哭的像个泪人,张妈说干脆我也不回去了,就在这陪着你算了,曲伯连忙摇手“千万使不得,你还有阳寿,阴间没有给你造册登记,你这样算是孤魂野鬼永世不能再投胎做人了!”曲伯说完,使劲一推两个人就消失在浓浓的迷雾中了,这时候,只听得天边又响起了急急的招魂铃声,女儿忙拉起张妈,顺着来时的路向回猛跑!
就在鸡刚刚叫了第三遍的时候,张妈和女儿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清醒过来,母女二人悲喜交加,抱头痛哭起来,覃德江看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回来了就好,这一晚上可把我给吓死了,以后再也不敢给人过阴身了”宁婶也早就心力憔悴的瘫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话来。老覃又生气的问“第一遍铃响的时候,你怎么就是不回来,你可急死我们了,要不然我也不会让女儿去叫你!”张妈有点不好意思低下了头“我那时候看见我老头子,光顾着说话就忘了回来这事儿了。。。”
天亮的时候,母女二人才回到了家里,女婿和外孙子早就在等着了,只见张妈打开大衣柜,在大衣柜的顶板上,用手指抠开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夹层,手向里一摸,粮票粮本一样都不少的放在那里!张妈的眼泪又下来了,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老头子,粮本我找到了,找到了,你安心的在那边好好休息吧,别惦记我们了”事情传开了,街坊邻居和亲戚们后来都问,粮本是怎么找到的啊?张妈只能给大家解释,是那天晚上,老头子给我托梦在梦里亲口给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