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换右手,用左手丑。”我慢慢的用下巴抵住筷子,然后将手换了过来。
这个动作我做了很多次,当我习惯的伸出左手拿起筷子时,还没将饭送进嘴巴里,母亲的唠叨便会在耳边准时响起。
“将筷子换到右手!”
这句话几乎成为延续至今我所有的噩梦之一,以至于吃饭对于我都开始变的失去诱惑力。每次换到右手,夹菜便开始以根来计数,如若碰到丸子类的食物,我只能看着它们在心底里生出一种无力感。
我也并不是一直这样逆来顺受,我是有过反抗的!曾经,我就会很不爽地反驳“凭什么要换手,左手也是吃饭呀,凭什么我要跟你们一样呀!”。母亲则会在一旁说“反手(左手)吃饭丑呀,你要到外面去,人家看见你用反手吃饭,别人会怎么说你?”。
反抗和压迫一直在同步进行,只是,我也开始在母亲的教导下接受了这个观念。现在,用右手吃饭还是不如左手方便,不过耳边至少已经清净。
不知道是因为使用右手的人多,用右手才成为主流;还是因为用右手是主流,才会有那么多人使用右手。
那时双抢时节,我经常帮着母亲去农田里割稻,刚开始割的时候,会用左手,一把一把的割,姑姑在一旁笑着说“你看那个反手拐子,割稻溜的很!”。其实不然,左手拿着镰刀割不到两下,就会碰上右手的小手指,总是会划出血,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我便将镰刀换手拿,后来用习惯了,也还好,觉得右手还是蛮好用的。
缝衣服,以及各种手工活。一开始也是用左手,不知是受什么因素影响,总是觉得别扭,便也会换到右手。
唯独吃饭,适应右手的过程,始终没有这两件事那样简单。当我越来越频繁地往外面走,去亲戚家、聚会、参加酒席等,饭桌上右手用得不太顺时,我就会改用左手,姑夫就会在一旁说“还用左手,不晓得改,等你长大了没人要!”。他的话,成了我一直以来的阴影,在大多数人都有同样的习惯下,单单我的习惯与他们不一样,偏偏还有一个人特地拎出来说,那种滋味真不好受。偏偏我还带着点结巴,姑夫也会在一旁学着,还好,结巴现在好了点。除去姑夫,有些陌生人也说“这小孩反手拐子呀!”姑姑在一旁笑着说“是呀,这个反手拐子还古怪,小心她听到生气。”
因为习惯太显眼,总是在大众眼下被拿来说,或许自卑便是在那时慢慢滋生。
在我要去合肥上学时,母亲再三叮嘱切勿把“怪癖”示人。于是,每次吃饭,我总会很不情愿的用着右手,我尽量让我自己看起来和他们一样。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有了理由钻出我给自己搭建的迷幻梦境之中。我看到其中一个室友跟我一样,她也是个左撇子!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找到同类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油然而生。那时,我才知道,整个幼年我都被一句谎话欺骗。我似乎终于有了勇气去面对自己的左手,我甚至对于自己的与众不同有点小小的自豪。
后来,还是会在很多时候和左撇子这个词正面交锋。但是,已经不再只是反面的指责了。有人开始以左撇子聪明帮我圆话,在我被众人询问关于左撇子的话题时。
似乎所有的愁云都开始消散,左撇子也开始享受阳光下的生活。可是,我在做一份统计数据的工作时,由于经常性出错,一个同事便经常说着的一句话“你是我见过最笨的左撇子!”。这句话让我那消散的自卑感再度重现,甚至变得愈发严重起来!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我还能做好什么?
我甚至开始怀疑,“左撇子聪明”的言论是也只是你们调侃左撇子的一种说辞,就算科学已经证明,这个言论的准确性,我依然是这个言论之下的特例!
后来我遇上用很多“左撇子”,也许是他们渐渐给了我勇气。我不再担心大庭广众之下,别人奇怪的眼光看我了,我不怕人家用很奇怪的语气问我“你是左撇子呀!”。对于一些嘲讽我的人,我甚至开始理直气壮回应他们,“是呀!我就是左撇子,怎么了?碍着你了是吗?”
后来我也懂了,别人的右手就像我的左手,只不过世界上用右手的人多于用左手的人,所以用左手的人才会那么显眼。
如若不是这个显眼的习惯,我不会知道原来尊重是如此的重要,我也不会知道一时的沉默也会增加好感度,我更不会知道,只因一点的与众不同,做任何事情都会被质疑。
我希望不要再戴着有色眼镜去看那些与你不一样的人,我希望换位思考能成为每个人必备的涵养之一,我更希望与众不同带给自己的不是自卑,而是能让我以谦卑、张扬、不骄纵的姿态面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