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想起去年杜奕过生日刚好赶上毕业，往后便是很少见面了，提前几天的时候，我跟他说：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我来给你买蛋糕一起庆祝一下。
按照图案我选了个草莓装饰的巧克力蛋糕，到货后也没去检查，反正只有到了庆祝那会才能吃。
结果生日当天开吃的时候，掀开盖子才发现蛋糕店老板上头放的是柠檬，我不禁暗暗叫坏。
我不知道杜奕怎么想，总之前一刻举着蛋糕刀准备分蛋糕的他忽然愣了一下，我就知道事情糟了。
他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柠檬，我明明订的草莓，老板弄错了吧！
他摇摇手，说：算了算了，一会柠檬全归你吃。
2
我和杜奕算是铁杆球友。
不是贴吧的文明观球。
是那种经常有事没事待一起聊足球、踢足球、赌足球的人。
听起来是那种很有默契的人，这绝对是表象，赌哪方赢的时候一旦意见不合我们两个人就会架起来，分析实力如何云云，从来不肯等事实说话。
也就是说，高一那年杜奕还是个能娶个足球做老婆的汉子。
但凡事都和潮流搭得上边，西部黄金多会有黄金潮，《董小姐》火了我们音乐列表里的民谣，学生在校园里待着待着发现人潮分为了基友群和情侣团。
杜奕心里痒痒了。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开始不时地加上句：你个基佬！
我……我能忍？
我说：小伙子你有对象了么？
在我印象里，除非他能指着足球，用腋下夹哑铃般的声音说：呐，这我对象。否则“对象”这两个字是绝对没印刷进他人生的字典里。
但这画面只要在脑子里一过，都感觉鸡皮疙瘩落了一地。所以他应该是会被我这句反问尴尬地无以复加，觉得自己没有颜面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会我还在脑洞特大地想着。
回过神想嘲笑他的时候，他说：对象还没有，喜欢的人倒是有了。
我问：叫什么名字？
他笑而不语。
我断定，撒谎。
默默低下头，把这个消息发到我们几个踢球朋友的微信群里，然后贼贱地把手机给他看。
杜奕先是抢手机，眼看快不能撤回了，无奈地放低姿态：你撤回，下次我指给你看。
3
消息是撤回了，但总有眼尖的人看到了，聚一块踢球的时候他们问我：杜奕喜欢哪家姑娘啊？
我特大仙地说：这个低调，不能说。
他们比我还八卦，几个五大三粗的运动员围着我，一脸的凶神恶煞：说和阿鲁巴，你选哪个？
我特义正言辞：是谁我不能告诉你，杜奕下次会指出来的，你们自己注意。
这个“下次”现在想起来挺快的，两个星期的事情，当时觉得特慢，好几次催促杜奕。
那是一场足球赛，高二对决高三，因为拉到某个知名品牌赞助，规模挺大的，又是阴天，一旁的塑胶跑道上坐了不少人。
作为足球爱好者，我们的足球小团伙均代表高二年级段参加了那场球赛。
开始前，杜奕眼睛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然后叫我一声，眼睛示意我看那边的女孩。
我知道好戏来了，特地挺大声地说：哪个啊？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哪个？
杜奕趁着女孩转头，伸出手指了一下。
女孩没看见，我们这帮小团伙都看在眼里，大庭广众之下，都没有起哄，彼此心照不宣。
那场比赛我们踢得超拼命，每次有进球机会，尽量都让给杜奕，自然，大多数都被守备员挡住了，但每次射门，我们就特给面子地大叫。全把自己当傻子。
若是进了，我们就带头起哄鼓掌。
我那天运气背，运球的时候被对面一记滑铲掀倒，起来时发现脚扭了，疼得紧，不得不先换了替补。裁判说中场休息，杜奕扶着我，我有意无意地引导他往那女生身边走。
靠近时，他低下头，害臊地像个姑娘，也没和她打上招呼，便风风火火地跑了回去。
感觉他正正经经转过身后，肯定笑得鼻孔里都开出了花。
那场比赛以高二段以一球之差险胜高三段为结束，轰动一时。
那姑娘上前递给杜奕一瓶冰矿泉水，杜奕接过来特豪气地一饮而尽。
但重点不是这个。
我们几个人都用那种扼腕的姿势直勾勾地监视着杜奕，觉得他应该有话要说。
然后只见他特丢脸地打了个嗝，道了声谢。
球友们纷纷觉得没面子，作鸟兽散。
4
那天比赛结束后，我们小团伙以庆祝为名义给杜奕来了个鸿门宴。
在路边的小排档，把凉皮、关东煮、水饺、瘦肉丸什么都来一点，然后摆了一桌可乐。
晚上十点，可乐过三巡，肚子撑得不得了，终于进入正题。
付博说：杜奕啊，还说下次指给我们看，什么时候都已经好上了。
杜奕很幸福地笑笑：离好上还差得远呢？只是认识了，知道她也蛮喜欢足球，就加了她微信。比赛前我问她来不来看我比赛？她说好。
我说：所以说这个能解释还没好上？
他刻意转移话题：说过低调点，你传得到处都是！
我再次抓住重点：所以你本来是不打算让我们知道？
杜奕知道说不过我，硬是又开始往肚子里塞吃的。
但能靠沉默吃吃吃就可以搪塞过去的，还叫鸿门宴么？
付博说：老实交代，姓名三围以及案情发生具体情况，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杜奕还算老实，说：林思思，就是很单纯的认识了啊。
我们不信，悄悄抢过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最近聊天那个女头微信：柠檬。
聊天内容蛮暧昧的，往上翻翻，有说到：明天我有比赛，你来看么？
我们再次惊呆，推了杜奕一把：可以啊，要么单身，要么脚踏两只船。
杜奕特坚贞地说：同一个人好不好？
那认真的表情，放古代绝对能立贞洁牌坊。
5
后来有一天，杜奕问我：你觉得，林思思她看得出我喜欢她么？
我真的瞬间黑人问号了，我说：两个月了诶，我都以为你已经告白失败了，最近也没见你提起，想着就不去触你伤心处，怎么你还没……
杜奕说：我觉得她应该……差不多……大概能看得出的吧。
我说：我有看到过这样一个比喻，女人就像是警察，即使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仍然想要听你亲口说出。你觉得有没有道理？
杜奕特敷衍：道理是有一点。
付博刚好经过，我拉住他，跟他简明阐述了一下事情，他更猛，直接说：你不去的话我去了。
杜奕说：你们这帮人，真应该去当编辑，就你们着催人的劲，再难产的作者都高产。
我们也只好作罢。
不过，后来他总算告白了。
那天太阳贼毒，但总觉得两个人一起被晒会比一个人晒稍微凉爽点。
我跟杜奕说：走，小卖部买饮料去。
杜奕贼贱：你帮我带一下，矿泉水就好，对了，要冰的。
我直接拉上他衣服：走了，一起去。
在路上的时候，我跟他说：今晚十二点有场足球比赛诶！英超哦！你看不看？
他没理我。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隔着几棵树的距离，林思思主动快步走到一个高高帅帅的男孩面前打了个招呼，然后和旁边女生嘻嘻哈哈地走了，一副满足的样子。
过一会杜奕才回我：英语单词背了没，明天要抽查你还不赶紧背，球赛有什么好看的？
我刻意把话题引到林思思身上，我说：刚才我看见林思思了。
杜奕说：我也看到了。
绝对刻意的淡定。
6
总之，当天晚上，杜奕给我打了个电话，半天没说话，我脑洞大，又比较消极，我说：告白失败就失败，有兄弟呢！
……他还是没说话。
我继续灌鸡汤：人的运气跟股票一样，到谷底了就不会继续跌，往后便都是攀升，直到峰值。兄弟你这是要转运走上人生巅峰啊！
杜奕忽然大笑，是那种憋不住了的、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贱的笑，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以下的话：我跟你说我昨天送她回家顺便告白了然后她答应了天呐我想都没想过这么顺利！
我窃笑：那你还大半天不说话亏做父亲的担心你好久！
从此往后这家伙休了足球，把林思思搬进了正房位置，我经常说他不务正业。
作为回馈，他总是隔三差五地给我喂狗粮。
他说：前天我和林思思一起去看日出了诶，大早上五点半出发，超冷！不过马路上人不多，这个点大概是这座城市入眠的时候，安静地好像这马路是我承包的。我们牵着手……
他说：最近我都陪林思思一起去图书馆，起先我绝对不看言情，为了多陪陪她，也就坐她边上看看短篇睡前故事，这一看，觉得每篇喜剧收尾的主角都像我。
不过他偶尔也记起原配，他说：最近足球赛都谁和谁踢啊，怎么个比分啊？
却也依然不忘秀，再接上没让他说的理由：最近都和林思思待一块读读书约约会没时间看比赛。
天呐，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
7
我和付博说：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闯祸了，简直灾难啊！
付博眼睛看着足球场上的人，完全敷衍我：怎么了？
我气急败坏：我下次得让杜奕找你去秀！
其实当初事情是这样的。
杜奕一直没去告白，每天悄悄一大早跑林思思桌上放个苹果，然后留个纸条，画个柠檬。
我和付博看在眼里，觉得杜奕还蛮用心，有心帮他一把。
那次足球友谊赛，我和付博一前一后以买水去为由跑去找杜思思。
当然，杜奕在踢球，他是不会知道的。
付博这人一直以耿直出名，照面就问林思思：你知道杜奕喜欢你么？
林思思点点头：我知道。
付博说：敢玩个游戏么？
林思思笑笑：怎么玩？
然后就密谋了让付博一个外校朋友来趟学校，林思思出小卖部门后跑向他。
而我则负责拉出杜奕，让他刚好撞见这场低级戏码。
还好，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并没有仔细想具体情况，一急之下就告了白。
至于打赌，就是赌杜奕会不会告白。
林思思赌，会。
我们也赌，会。
所以，皆大欢喜。
8
但我的乌鸦嘴真灵。
我说这是灾难。
灾难是会被拯救的。
那天杜奕和林思思一起在图书馆看小说。
林思思忽然跟他说：杜奕，我们分手吧！
好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的淡定。
杜奕很想免俗不问为什么，但还是脱口而出：为什么？
林思思说：我们不适合的，这几天相处下来你不觉得么？你总是迁就我都不像你自己了。
杜奕点点头，还是坐着，没再追问。
林思思说：我回家了！
杜奕说：我送你！
林思思说：不用了。
杜奕说：最后一次！
那天杜奕送完林思思后，一个人去坐轮渡。
投了两块钱，一直在轮渡上不下去，任由江风呼呼地吹。夕阳下，他拨通了我的电话。
他说：来码头么？我请客。
我当时刚补完课，离码头不远，我说：杜少爷请客，我怎么有不来的道理。
他点了三杯柠檬水和一杯奶茶。递了一杯奶茶给我，一个人呼哧呼哧掀了盖子地把三杯柠檬汁一饮而尽，场面尤其壮观。
我暗暗觉得不对，我说：怎么了？
他说：我和柠檬分手了。
起初我没反应过来，脑袋转了转才想起他微信上给林思思的备注。
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喝柠檬汁了。
9
虽然分手了，但生活还是很平静地过着。
只是有一次玩真心话大冒险，同玩的有个人也喜欢林思思，别有用心。
杜奕输了的时候，他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你现在，给林思思发一条消息。
杜奕说：好。
我坐在杜奕这边，看着他编辑着：
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就像初冬时两个手掌搓一起会暖和，就像凌晨赶往日出时，你我如期赴约的默契。你和我说过，虐心的小说最好看，我却告诉你，但我们是所有喜剧里的主角。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不以为然，但我至今觉得，认识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们还能重新做回男女朋友么？
那片时光安静得可怕，有人怂恿我读一下杜奕在打什么字。我守原则，这块时光，让他慢慢回忆吧，谁也别去打扰他。我说：嘘。
等我再把目光瞟回来的时候，杜奕正在一字一字地删去那些话，到最后换成了一句简单的：祝你幸福。
等大家验收效果看到这么简短的话的时候，都“切……”地拉开了声线。
而后收到了林思思的回复，杜奕释怀地笑了。
这次，我没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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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杜奕过生日刚好赶上毕业，往后便是很少见面了，提前几天的时候，我跟他说：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我来给你买蛋糕一起庆祝一下。
按照图案我选了个草莓装饰的巧克力蛋糕，到货后也没去检查，反正只有到了庆祝那会才能吃。
结果生日当天开吃的时候，掀开盖子才发现蛋糕店老板上头放的是柠檬，我不禁暗暗叫坏。
我不知道杜奕怎么想，总之前一刻举着蛋糕刀准备分蛋糕的他忽然愣了一下，我就知道事情糟了。
他问我：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柠檬，我明明订的草莓，老板弄错了吧！
他摇摇手，说：算了算了，一会柠檬全归你吃。
我说：杜奕，你和林思思还有联系么？
他拿着柠檬，吃得牙齿发酸，说：偶尔会有，节日的祝福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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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就是这样，她是你的似锦，但你不是她的前程，走着走着，就散了。
欢聚终有时，且行且珍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