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跛脚老太太、一盏跨越梦境与现实的煤油灯、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和她神秘莫测难以捉摸的哥哥一起守护在这个客栈,为每个客人书写他们的故事,倾听他们内心的声音。
第一章猫眼重现
“吱呀"一声,破旧的木门被推开,“嗒、嗒、嗒”脚踩着老旧的木板,一个背着黑色布背包的中年男子走进这漆黑一片的客栈。他四处望望,随即叫了一声:“有人吗?”,没有人回答,黑暗中一片寂静。
忽然传来一阵棍子敲击木板的声音,一处小光亮慢慢靠近,一位白发苍苍,脸上爬满皱纹和斑点的老太太一只手撑着拐杖,另一只手提着一盏煤油灯缓缓走来。
昏黄的煤油灯映照在他的脸上。“客官,你要住店吗?”沙哑低沉的声音,让中年男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想在这住两晚,请问价钱是多少?”
“一天三百”没想到这么个陈旧的老店,住一晚价格真不低,中年男子从黑色牛仔裤中掏出三张纸币,交到了爬满皱纹的手上。
老太太走到了柜台边把纸币放入了柜子的抽屉里面。这个柜子居然不上锁,可能是很久没人来了,生意不好吧。中年男子想。
“请跟我来”,这时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姑娘,穿白色的纺纱裙,披散着乌黑的长直发,一双清泉般的眸子望着他,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响亮在他的耳旁。
他看着这个小姑娘,突然觉得有几分眼熟,又有几分悲伤。
“吱呀”,小姑娘推开了一扇门,将钥匙交给了他,“这就是您的房间了!”于是转身离开。他把东西收拾好后,躺在了床上,这时,“咚、咚、咚”又是一阵棍子敲击木板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越来越近,又好像就在耳边,黑暗中,他闭上了双眼,屏住了呼吸,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哎呀”一声,门再次被推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桌子上。当门被关上时,他慢慢睁开眼,看见桌上多了一盏煤油灯,他吁了一口气,穿上鞋,走近桌旁,将煤油灯吹灭,然后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片花丛中,芬芳的花香刺激着他的鼻腔,他一个人独自穿越着这片花海,在这暗暗的天空下,只有他一个人,为什么他感觉这么悲伤呢?一滴液体流在了他的嘴唇边,他醒了,花丛消失了。
原来他只是做了一个梦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走进一个叫不出名字的花丛中,他点燃煤油灯,然后从背包中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亮亮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图片,对的,就是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花丛,下面写着三个字:罂栗花,那个在他梦中出现的竟然是:“罂粟花丛!”他随即又想:这也可能是偶然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他关上手机,吹灭煤油灯,再次回到床上,这还是半夜呢,他又缓缓合上了眼睛。
他睁开眼,眼前又出现了一大片花丛,没错,又是罂粟花丛,这次,仍然是他一个人,他低头看看身边的花朵,暗暗的天空下,硕大的花朵盛开,浓艳的色彩让花朵看起来很是妖艳,那浓郁迷人的异香又一次冲击着他的鼻腔,勾走了他的魂魄。
突然,他感觉脑袋被击中了,于是闭上了眼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昏暗的小屋中,而他自己被捆在了椅子上,周围冒着白色的烟,烟气中居然夹杂着一股尿味。
他挣扎着,可绳子像饿急了的蛇一样死死缠住他不放。
突然小屋中的门被打开,一抹刺眼的光线射进来,空气中的烟雾立马散去,他微眯了眼,只见一个年轻小伙子用狼一样深邃而又恶狠狠的眼睛盯着他,朝他走来。
待走近时,那个年轻小伙子伸出了手对着他,他发现他的手掌上竟然有一只眼睛,那只眼睛绝对不是画上去的,那是一只活生生的猫眼。
那猫眼紧紧地盯着他,好像可以把他穿透一样,他打了个哆嗦,醒来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床上。刚刚那个,也还是梦。
现在一丝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这样的阳光却让他感觉那么刺眼,让他越发觉得这个房间的诡异,他待不下去了,他推开门走出了这个冷冰冰、黑漆漆的房间。
下了楼梯,他看到昨晚那个小姑娘正在等他,“先生,早点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他跟着小姑娘走到了后院,后院里的一张桌子上摆了各式早点,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子正背对着他们,“哥哥,客人已经带下来了。”
小姑娘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走了。那个年轻小伙子慢慢的转过身来,竟然是他在梦中所见到的那个人。虽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但他永远忘不了那双犀利深邃的眼睛。
他握住颤抖的双手,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坐了下来,他想那也许只是个梦,只是.....恰好梦到了他而已。
他快速地拿起筷子,不断往自己口里塞东西,直到吃饱了才马上站起来想快点离开。而年轻小伙子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然后收拾收拾就离开了。
他舒了口气,想出去散步来舒缓一下他紧绷着的神经。
这时正值春天,他迈着不轻不缓的步子走在街道上,听着耳边清脆响亮的鸟鸣,嗅着春天里独特的花香和青草香,他就这样一直在街道上走着走着,抛下他的紧张与不安,得到暂时的宁静与悠闲。但是,夜,还是来了。
他不得已在天还未完全黑之前回到了客栈,他洗了一个热水澡,想褪去疲惫,但身上的疲惫褪去了,内心的疲惫却丝毫未减。他点燃了桌上的煤油灯,拿出纸笔,画出了一大片妖艳的罂粟花丛。慢慢的,疲倦爬满了他的全身。他吹灭了煤油灯,将窗关上,躺到了床上。
他听到了孩子的笑声,他睁开眼,眼前依旧是那片罂粟花丛,只是这次,不再是他一个人。
他奋力的追着前面跑着的一个小女孩和一个中年妇女,可是怎么也追赶不上,再伸手快要触碰到她们的那一刻,她们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很失落,却也无奈。后来,他又看到另一个中年妇女在他的前面,她忽然转过身对着他疯狂大笑,然后像鬼影一样也消失了。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低头,却发现身旁的罂粟花全都染成了红色,想鲜血一样的红,风吹过,一朵朵花像一个个魔鬼一样张牙舞爪,他惊恐不已,伸出双手想用自己的双手捂住脸、捂住眼睛,却发现,自己双手满是鲜血,那狰狞的猩红,让他快要崩溃。
他“啊”的一声从床上坐起,身子不住颤抖,冷汗直冒,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到客栈的这些天里一直做着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噩梦。
他受不了了,燃起煤油灯,收拾好了行李走下楼,他以后再也不敢来这了,也再也不想来这了。
跛脚老太太像是早就预料好了他会走一样,竟站在柜台旁等他,未等他先开口,老太太就说了话:“若是你离开了,你便无处容身。若是你留下,便会知晓真正的答案。”
他顿了顿说:“你知道真正的答案在哪?”老太太一脸严肃:“答案自在你心,时间便是钥匙,但如果谜题未解,无论你走到哪,恐惧都不会减少半分。”
他觉得老太太说的有道理,便折了回去,他想:与其逃避,不如面对。
他回到了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他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老太太说完话后他就真的没有做过噩梦了呢。他正准备下楼,却听到了敲门声,他还以为是昨天那个小姑娘又来叫他下楼吃早点了呢,可是一打开门,他却发现了警察。
警察告诉他,伤害他妻子和女儿的真凶已经找到了,他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一个一个的梦慢慢的从他眼前闪过,从他脑海中闪过,他一切都明白了。
他曾经偶遇过一个中年妇女,和她聊天发现很合得来。于是他们渐渐地成为了朋友,可是这个女人却骗他吸食鸦片,让他染上了毒瘾,自那以后,他成天在家偷偷地吸食鸦片,因为他无法抵抗鸦片的诱惑。
他也尝试着戒过,可那种滋味痛不欲生。他也想一死了之,可是他还有妻子女儿。
那个女人的真实身份是毒品贩子,因为控制不了的毒瘾,他经常让她以朋友的身份来到他家送鸦片,他的毒瘾也一天比一天严重。
终于有一天,他吸食大量鸦片后昏厥在家里,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双手满是鲜血,妻子和女儿血淋淋地躺在地板上,他以为自己就是凶手,他豪啕大哭,那一刻,他的精神真的崩溃了。
他疯了似的拿着背包往外跑,一直跑一直跑,他失去了理智,直到累倒昏在地上。 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看到自己手中紧紧抱着的黑色背包,他以为自己是个旅行者,只是走累了昏倒在地而已。然后就来到了这家客栈。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真凶原来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怕自己身份败露,便杀害了他无辜的妻子,连他八岁的女儿都不放过,他的女儿还那么可爱那么单纯那么小。
他的泪水不断往外翻涌,他狂奔着,向着警察局的方向。
终于,他来到了关押着那个女人的监狱前,她看到了他,站起身来走近,她红了眼眶,但一言不发,是的,她的罪恶说出来只会让人更加痛恨,而且,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说呢。
只见他睁大着满是血丝的双眼,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手紧紧纂成拳头,一拳打在铁门上,他愤怒地说着:“我把你当成朋友,可你却狠心地让我染上毒瘾,还残忍地将我妻女杀害,我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了!你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的吗!行尸走肉!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吗!生不如死!”
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流着泪,默默地在心里使劲骂自己。她怎么会如此蛇蝎心肠,连贩毒杀人的事都做出来了。现在,她连赎罪的机会也没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现在他是真的累了,身心俱累,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不配独自苟活。
当他回到客栈,跛脚老太太、小姑娘、年轻小伙子都站在柜台边等他,老太太对他说:“离世的人已经去往另一个地方,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继续前行,你要记住,你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代替她们好好活下去。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无论再怎么惩罚别人,再怎么惩罚自己,都于事无补。所以不如学会放下、学会宽容、学会珍惜眼前。”
他哭了,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他想或许他的妻子和女儿正在天堂看着他呢,她们会一直陪伴他走下去。
他谢过老太太,重新背上他的黑色背包,像来的时候一样,他缓缓地迈着步子走了出去,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囗上四个大字印在了他的脑海中:心灵客栈,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只猫眼。
阳光洒下来,这久违了的温暖,让他感觉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