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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世上有两种人，

有驾照的人和没有驾照的人。

一直想要练车，成为有驾照的人。

直到三年前的一天，我在小区门口打滴滴快车，打到一辆驾校教练车。开车的司机姓姚，在附近驾校当教练。天下许多事情，只要一巧遇，基本都是一拍即合。

正如令狐冲在华山思过崖遇到风清扬，开启了神奇的习武之旅。我在滴滴快车上遇到驾校教练，开启了奇怪的学车之旅。

到现在也没弄明白，这教练车是怎么开上滴滴的，奇了怪了。

二

驾考总共考四个科目，第一个和第四个科目是理论考试，考各种交规。

这和练武之前先背招式口诀的道理是一样的。令狐冲在思过崖为了大战田伯光，风清扬传授他独孤九剑。令狐冲一晚上背下三千余字的口诀——我的天啦，真是太牛逼了，这绝对是当年的最强大脑呀！

咱没那能耐，只能老老实实下载驾考宝典，认认真真、一遍一遍做模拟题。

按理说理论考试的考题应该都是从模拟试题中出，但在考试时，竟然有好多道题从来没见过……嘿，不按套路出牌，真气死人了。只好临场发挥，运用小胡子“胡氏蒙题法”随便蒙，结果错了11道题，扣了22分，第一次考试不及格。

此时想起风清扬传授令狐冲剑法时，交待“学剑法要旨在一个悟字，决不在死记硬记。心无所滞、顺其自然。”

于是在第二次重考时，不慌不忙、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宁停三分、不抢一秒。做过的题仔细做，没做过的题慎重做，最终在只错了二道题的情况下，圆满交卷。

考试和人生，何其相似。

宁静方能致远，沉着才能考过。

三

考过理论，开始去驾校学车了。

到驾校后才知道，开滴滴的教练还有一个弟弟，和他一起在当教练。两兄弟，那长得是极像，但又很少同时出现。以至于学车时，经常分不清教我的是姚哥教练，还是姚弟教练。也记不清楚，哪个是当时的滴滴司机了。

瞧我这记性和眼力，真不好评价。

开车先学上车起步，这个记住流程就没问题。教练讲解步骤时，我赶紧在手机备记录上记录下来——

上车五步：一调座位，二调反光镜，三系安全带，四检查档位手刹，五点火。

发动五步：一踩（踩离合和刹车）、二挂（挂档）、三打（打左转向灯）、四鸣（鸣喇叭）、五松（松手刹），然后左脚慢松离合，右脚慢松刹车，发动车辆。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随时记录的学习方法，还是蛮重要的哦。

俗话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我特别信奉这种俗话，加上工作太忙的缘故，于是练了几天车、打过几天渔后，便晒网了。时光如高铁，眨眼，便晒了一年多。

等到终于有时间再去驾校练车时，发现教练换人了。还是姓姚，一问才知道是那俩兄弟的大哥，原来他们三兄弟。

学个车，三个教练来轮流教，这待遇，真是不一般。

姚老大教开车时，比他两个弟弟要认真细致，这年头遇上好教练，真是荣幸至极。

当天，我乐巅巅地回家告诉媳妇，教练换成他们大哥了，教得可耐心了。

媳妇说：“唉呀，他当时跟我一起学的车！还挂了好几次，比我还晚拿驾照呢！”

……

我当时的心情，

像沙漠骆驼，那个高低起伏呀。

四

当然，不管哪个教练教，都得好好学。

科目二考场内需要考五个项目呢：坡道定点停车和起步、曲线行驶、直角转弯、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

不过都说男孩子学车比较快，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

只不过，坡道起步会偶尔熄火、曲线行驶会偶尔压线、直角转弯会偶尔压角、倒车入库会偶尔倒偏、侧方位停车会偶尔停偏。

总之，在车上经常听到姚老大声声叹息。

每当看到他摇头叹息时，我都感觉可不好意思了。

学习能力自我感觉还挺好，怎么开车就不行了呢？

难道是我不适合学习操作型的技能吗？那当年学习电脑，不还是照着几本书，自己学会了嘛？

难道是教练坐在车上太紧张了，发挥失常？后来等教练不在车上时，我单独开车验证了一下。

实践证明：一样的发挥失常。

学员练车的次数是有限的，在持续性、间隔性发挥失常下，我还是得准备赶考了。考试前一天要去考场模拟。中午早早吃过饭，按照约好的时间到驾校。

姚老大特别亲切的、面带微笑地跟我说：

“等下去考场模拟，准备两百元，另外再准备两包烟。”

我说：“好的，过去模拟要给那边教练带烟是吧？”

姚老大一脸的不好意思：“……，我们去带考，是要准备两包烟，这也是驾校统一的规定哦~”。

我一下明白了，原来是给他两包烟。

这尴尬的呀。再说了，我是真不清楚这潜规则，不是故意这样问的。

看来像我这样的人，在宫斗剧中，一般不会活过第一集。

到驾校小店去买烟，看到姚老二正在里面吃盒饭，只好多买一包烟给他。

姚老二听说我明天要考科目二了，一边眉开眼笑地拿了烟，一边语重心长地给我传授了攻关秘笈葵花宝典：

“离合器！记住，主要就是控制好离合器！一定要慢！”

他扒了一口饭，最后强调：

“记住这个了，考试肯定没问题！”

我心中默念着一包烟换来的葵花宝典，到考场开车模拟了四次：

第一次：坡道停车边线宽了，扣十分；侧方位停车，车尾巴出去了，直接完蛋。

第二次：坡道停车车头出线，扣十分；弯道压黄线，直接完蛋。

第三次：坡道停车顺利！弯道又压黄线，直接完蛋。

第四次：坡道起步边线正好、车头停的位置正好，一高兴，熄火！倒溜！扣二十分！弯道顺利通过！后面两项应该是没问题了，正得意呢，倒车入库时一激动，又熄火了！！

四次模拟，竟然没有一次成功。看来我对葵花宝典还是没领悟到位呀。

第二天，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以及装出来的自信，走进考场。

沉住气，上坡道，成功！

沉住气，过弯道，成功！

沉住气，侧方位停个车，成功！

沉住气，入库倒个车，成功！

竟然一次性顺利通过！可把我憋坏了。

原来练车时无数次的挫败，是为了考试时一次性的成功！

从考场出来时，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想起那条至理金句：失败是成功的母亲！

真是老有道理了。

五

考完科目二的第二天，便开始了科目三的外场学习。

跟车教练不再是姚老大了，有时是姚老二，有时是姚老三，反正我傻傻分不清楚。媳妇说，动不动要交罚款、要烟的，就是老二。

练了几天，我也没分清楚，好像都一样。一样的板着脸、一样的嗓门高、一样的要烟……

在春天打了几天渔后，照例要晒网了，一晒又是大半年。

春天过去了，冬天还远吗？

等到冬天来临的时候，准备抽时间继续练车了，因为再不练，就得过期了。

再次练车时，前面学的基本还给教练了。

上车调一下座位、看一下反光镜、系好安全带，然后我低头问了一句：

“教练，哪个是油门，哪个是刹车呀？”

车内顿时静了一下，然后听到后座学员笑翻一遍。教练也愣了一下，叹了口气：“最左边是离合，中间是刹车，最右边是油门。现在记住了吧？”

看来，遇到我这样不懂就问的好学员，教练也是服了。

在大马路上练车，可不像在驾校小院子里开，左右前后可都是真车呀。当车子发动起步后，精神便高度集中起来，绝对的一本正经，不是装的。

练科目三，最大感觉是身上零件不够用。

眼睛一刻不能歇。

起步、变道要左右看后视镜。

减档、加档要时刻瞧仪表盘。

转弯、过斑马线要左右看行人，没有人也要左右摆头！有学员说她老公之前考试因为没摆头挂掉了，现在她练车时每次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唉，真心痛那脑袋。

耳朵一刻不能歇。

要时刻听着考试模拟器的指令指示：“前方路口右转，踩刹车，观察车前方后方交通情况，提前三秒开启右转向灯，按车道导向箭头及红绿灯指示，以30公里以下速度行驶。”

更要时刻听着教练男高音的指令提示：

“斑马线！”、“减二档！”、 “右转！”、“看反光镜！”、“确定安全，等待三秒！”、“打转向灯！！”、“踏刹车，加油过！！”、“靠边停车，车摆正，目视前方！！”。

双手一刻不能歇。

始终紧握方向盘。转多了不行，转少了不成。转快了教练会骂，转慢了教练更急。

左手兼打灯，右手兼换档。起步挂一档，行车换二档，直线提三档，中间加四档，再从四档降三档，过线转弯到二档，临时停车挂一档，突然熄火回空档。

打灯要迅速，换档要快速，你说这手上功夫，容易嘛！真需勤加苦练，方能兵来将挡呀。

双脚一刻不能歇。

虽然双脚在底下干的活儿上层领导看不到，还必须踏踏实实干好。

左脚单管离合，右脚既管刹车又管油门。一会踩这个，一会踩那个；一会双脚踩，一会单脚忙；一会要快踩，一会要慢松。变更配合之道，教练总结为：“减档，慢松离合慢加油！加档，快松离合快加油！”。这可是老司机们宝贵经验的萃取呀。

双眼一刻不能闭，

双耳一刻不能耷，

双脚一刻不能停，

双手一刻不能撒。

同时要运作，同步要指挥。

唉呀妈呀，真是头都大了！

脑袋胀大了，反应就慢了。

但教练可不管这些，他手上握着一根长长的铝制指挥棒，动作稍微做错了，棒棒就直接往手臂上敲过来。

“啪！”——“斑马线上有行人，必须停车！！！”

“啪！”——“这么粗的实线，你看不到呀！！！所有实线不能压！！！”

“啪！”——“每次减档不减速！！！”

“啪！”——“停车就要踩离合呀！！”

“啪！”——“踩空油！踩离合，不要加油！！”

“啪！”——“又踩空油，明天交罚款哦（买烟）！！！”

唉，这踩空油被罚买烟，就是我犯的事。不过说实话，之前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踩空油。原来左脚踩离合时，右脚不能踩油门。鬼知道右脚当时猴急啥，没等左脚松开，一着急抽筋，直接就踩油门了。

本来感觉蛮冤的，后来当看到其他学员也是如此挨批时，心里一下平衡了。

唉，我本皆凡人呀。

练车时有个穿粉红色羽绒服的小姑娘，挺活泼，不过也是被教练敲得最多的：

刚起步开车，粉红色问：“教练，车怎么响呢？？”

“啪！”——“手刹竟然不放到位！”

……

“啪！”——“速度没降下来就降档了！！！”

粉红色看了教练一眼，

“降档呀，还看着！！”

……

“啪！“——“转弯不打转向灯！！“

粉红色说：“我刚准备打的！“

“啪！“——”犯错还狡辩！“

……

前面路口红灯亮了，粉红色喊：“咦咦咦！！！“

“啪！“——”红灯不知道停车，还咦！“

……

“啪！”——“挂个档还低头看！！”

粉红色说：“二档真的不好挂，就想低头看。”

教练答：“考试中看一次扣十分，看两次直接挂。”

粉红色问：“那习惯改不了怎么办？”

教练答：“没事，你家有钱。再补考呗。”

……

唉，学个车，容易嘛！

车上学员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教练倒是一视同仁，一律大嗓门加棒棒。

每次上手练车，脑袋胀得大大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大冬天的，每次练完车，一身都是汗。

练车时，我就想，得好好练车，以后退休没事做了，我就当驾校教练。到时候，我一定要当个不用棒棒的好教练。

练车时，我又想，这真是脑力活加体力活，如果车能练好，啥技术学不会呢！

会开车的好司机，可以是个好厨子。

六

历经折腾，终于要预约报名考试了。

我上观天文、下看日历，掐指一算，提前半个月选了个好日子：元月三日。

到考试前几天才明白，我选的真是好日子：气温骤降、大雪纷扬。

多年一遇的大雪呀，竟被我给遇到了……

根据老学员经验，考科目三之前最好约个私教去考场练车，熟练路线。经朋友介绍早早提前约好了私教，不曾想大雪天路上结冻，一直等到考前两天才去考场练车。

冒着雨雪到了约定地点，见到私教，年龄大概五十左右，看上去就是老司机。

老司机操着一口很普通的普通话，给我讲解得很耐心、很细致、很具体，关键他没有带棒子，真是难得的好教练。

只是…，只是太啰嗦了，他老人家讲解起来，一直没停呀。

怎么上车示范了好久，怎么打灯讲解了半天，等终于练车了反复说路线，“记住哦，这是龟山路！…这是高家坡路，…这是桐西路。”好不容易开了两圈，然后说“刚刚开的是二号线，接下来我们开一号线。”

我晕，考驾照关键考开车呀，要记这么多路干嘛呢？

结果本来计划练一小时，硬是拖了两小时。哥呀！这都是按时间算钱的，一小时要收150元。此时我深深地体会到：时间，真的就是金钱！

回来路上，我甚至怀疑这老司机，是不是大话西游中的唐僧派来的？

七

考试前一天，驾校教练姚老三打电话来，说要带我去考场模拟。

原本不计划再找教练了，但既然主动打电话来，于是便答应了。而且还高兴了一把，这教练还是蛮负责呀。

下午，教练开车带着我一个人去考场，在路上交给他二百元和两包烟。到张公岭驾考中心后，他帮我去领了一个号牌，让我排队等着驾考中心统一安排的模拟，然后自己先回去了。

后来我在等的时候，看见其他驾校学员都是自己过来报名模拟，统一交一百元……

这时候我才明白，教练为啥要专程送我过来了。送一趟十几分钟车程，相当于给了他一百元和两包烟，外加内心的感谢。

这生意可真好做，比开滴滴专车强多了。

想想真是亏大了，看来像我这样的，在宫斗剧中最多活半集了，早早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下午的模拟，四个人一辆车，跟考试时一样，每人顺着考试路线开一圈。最大的收获是知道由于修路，目前只考二号线了。

可怜的我，昨天晚上那个唐僧派来的老司机还专门带我跑了几趟一号线呢。

唉，只能安慰自己多吃亏、多得福吧。

八

连日雨雪之后，考试当天，雪霁天晴。

天气还是蛮冷，早早出门打车直奔张公岭考场。司机师傅听说我去考驾照，便一路感慨：

“现在考驾照，没有以前容易喽。”

“我岳父考了五次了，还没拿到驾照。”

“我老婆之前补考了四次，才终于考过。现在女人学驾照，真心不容易呀！”

当然，他在我下车前最后说：

“不过相信你肯定是没问题的！肯定一次通过。”

这话说得好，我喜欢听。

借着这吉言，我信心满满走进考场。

我约的七点半第一批考试，到驾考中心时，已有不少人缩着脖子在外面排队了。七点半大家把手机存好，开始进去傻等，直到九点多才开考。

奇了怪了，早知道那么晚才开始考，为啥通知七点半来排队呢。在冷坐椅上干等了足足两小时，真不把大家睡懒觉、玩手机、看抖音的时间当时间呀。

我只能用一句鸡汤自我安慰：有了目标，所有的等待都是有意义的。

开考时四个人一辆车，我们这辆车的考官是一个年轻小伙。他开车带着我和三个女孩去考点区域，一路上开得飞快，超车、转弯都不减速，真是有速度又有激情。

按照号牌顺序，我第四个考试，上车坐在后排最里边。

第一个考试的女孩，上车后坐在驾驶位上就傻傻不动了，紧张得连安全带都忘系了。我坐在后面，赶紧伸手拿安全带碰了她胳膊肘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慌忙系上。这个紧张的开端，把我们后面几个人弄得更是大气不敢出、心悬得更高了。不过这女孩最终顺利地通过，开头总算不错。

第二个女孩起步左转时后面上来一辆公交车，她没注意看反光镜，差点直接撞上，幸好考官及时踩了刹车，出师未捷出门就挂了。第二次大家都为她捏把汗。一路提着心、吊着胆，总算顺利开完全程，没想到最后靠边停车时压了线。这牺牲得实在太亏了。

第三个女孩顺利起步，考第一项超车时，刚变道过来迅速又变过来，直接挂掉重考。第二次刚开到路口停车熄火了，重新点火时没挂空档，再次挂掉。二次机会总共才开了几分钟。这牺牲速度也太快了。

第四个轮到我了，平心静气出场。

起步、超车、直线行驶、丁字路口右转弯、通过公交站台、十字路口左转弯、路口掉头、靠边停车。

一气呵成，一次通过！！！

最后靠边停车时，我看停的并不很直，还想再往前开调整一下，这时考官在旁边给我踩住了刹车，结束考试。后来考官告诉我，再往前开一点点就挂掉了，因为前面正好是路边小区出口，地上没有边线了。不在边线旁边停车，直接扣一百分。

真是太悬了！再说了，这种情况教练之前也从来没说过，多亏考官脚下留情，帮我踩住刹车。

看来傻人有傻福，多吃亏能积福。

当后面顺利通过科目四理论考试，拿到驾照本本那一刻，我有一种令狐冲历经磨难笑傲江湖的感觉。

那一刻，什么发挥失常、什么棒棒罚款、什么宫斗神剧，都烟消云散。

那一刻，我终于成为有驾照的人了。

那一刻，江湖上从此多了一个，有证的马路杀手了。

部分素材来源：六安万达驾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