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了文艺汇演,喜欢上一个人,远远的看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立挺的,倔强的头发,声音响起来的时候好象是女生,如果她是个女生,那一定是我喜欢的型,不扭扭捏捏,不装腔作势,声音真是好赞!散场的时候,她走下了台,我也起了身,我想她很快就要靠近我,人群往前涌,距离越来越近,我看到她的眼皮上有媚惑的紫色眼影。更想仔细打量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刘依一’,她应了一声,转身往舞台走去。刘依一,我想我记住了她的名字。校园歌手大赛冠军。”

我是一个女生,瘦瘦的,原本刺猬一样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并且烫成了七扭八歪的可耻造型。我诅咒长发,更诅咒我因为可耻的毕业找工作而要蓄起优雅长发。我不爱长发,长长的头发是一种负担,一种生活态度的转变。我喜欢上升到精神层面上去考虑这些问题。她们都说我有点神经质。我知道那是客套,我看到她们眼睛里的礼貌,我知道她们在心里说你是个疯女人。我不知道,我只是知道我没办法和别人说话,刚酝酿起来的话到了嘴巴就会硬生生的吞回去,即使吐了出来,也是支离破碎的谎言。

今天我又没去上课,我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又一次面对空白的位置而大发雷霆。早上起来的时候,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决定去那个地方。我想去见他,只是见见。

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了,还是那件绿色的套头毛衣,露出干净的白色衬衣领子和袖口。我喜欢说他是一颗小草。他说他是棵树。以前我们很好,经常开着彼此的玩笑,给对方唱歌听,他说我的音质很好,我会嘻嘻哈哈的笑。他摸着我扎手的短发,说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啊。是啊,是啊,我捣蒜一样的点头。这样的日子很快乐,不知是哪一天,他不再和我说话,即使他依然在那里。我会像今天一样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边。他的头有时候会转过来,静静的看着我,一脸的忧伤。我沉默,继续沉默,有时会流出眼泪,风过的时候。他知道我是风流眼,我不用因此而害羞的掩饰。我盖住了他的眼睛,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散在风中:“为什么,一年了,你都不再说一句话。”把手拿开时,手心是一片干涸。

天黑的时候,我走了,他依旧在那里。走出十几米的时候,我又一次回头看他,他的轮廓已经不再分明,像一幅油画被水印开来。我想过几天我会再来的,除非有一天他不再出现那张长椅上。

已经很晚了,寝室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均匀的鼾声和不知是哪张床上的人发出的磨牙声。还像平常一样,我睡不着,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夜里就会异常的清醒,脑子里会冒出好多奇怪的画面,最近一年,我的记忆不知出了什么样的状况,有时会出奇的好,会记得小时候自己4,5岁的样子,可有时又出奇的差,我想不起一年前的事情,虽然我很努力的去想,每到这个时候脑门上总会急出一层汗。妈妈说我这一年高烧太多次,脑子可能烧坏了。可是为什么我能背下来那么多的英语单词呢?我不能问妈妈,因为妈妈的眼睛里总是有一闪而过的悲伤,我怕这玩意,我怕悲伤,哪怕一个照面,也会快快的躲开。

突然间想回家,我直挺挺的坐起来,我要快点离开,我的这个样子已经吓着过寝室的同学。有一次,我坐着,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突然听到后面尖叫了一声。然后一个声音响起来:“半夜三更的你不睡觉装什么鬼。”对于这样类似的事情,我其实很抱歉,只是看着同学的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睡不着的时候我不想躺着,我只想坐着,好象以前我曾经这样子坐了好久,于是我习惯了坐着。特别是月光很好的时候。我总感觉有一个人会下来看我。虽然我不知道他会是谁。现在我想回家了,寝室的大门已经关了,可是没关系,我可以穿上旅游鞋从窗户跳出去,我住在二楼,这样的高度难不倒我,那颗小草在很久以前经常带着我爬墙跳墙。我的动作可以灵敏的像只猫。我尽量轻轻的穿上衣服,往下跳的时候,我听到对床翻身的声音。但愿她没有腥,但愿我没有吓到她。

我的家离学校不远,打车的话也只是个起价费的价钱,所以我更喜欢跑着回去,12月的北京有点凉,跑起来的时候风呼呼的在吹,可是感觉很自由。我突然感觉小草在我身边,好象在拉着我的右手一起飞跑。他喜欢我的右手,总是奇怪的说小妞,你的右手长的比左手好看。可我左看右看也没发现这两只手到底有什么差别。我转头看的时候,发现这只是我的错觉,我的右边空无一人。

打开家门的时候,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奇怪他们都去了哪里。妈妈和爸爸不会同时离开的,总是会有一个人守在家里,记得我有一次问妈妈,你一个人呆在家里不害怕吗?她揉揉我半长不短的头发说:你总往家里跑,我不在家,你害怕怎么办?那么现在她在哪里呢?

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冰箱旁,打开拿出一瓶饮料一饮而尽。心跳的好厉害,喝得太快,胸口有点疼。突然间感到害怕,屋子静得有点异常,那么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除了我大口喘气的声音,我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打开灯,可我仍一步一步的退到门口。打开门,逃命似的跑出去。小草呢,小草呢,在哪里,还会在那里坐着等我吗?我害怕了,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可是今天我害怕了,不敢一个人呆着,不敢一个人坐着不说话。我顺着大路猛跑,路灯的光看上去昏暗的怪异,好象巨大的怪物。前面有光在闪,摇摇晃晃。我发狂般的跑近那光亮,越来越近,才发现原来是有人在烧纸,那个人好熟悉,穿着那件妈妈常穿的紫色长大衣,旁边有个发福的男人,头发稀疏,正在向那女人手里递着黄纸,女人转头向他微微一笑,火光打在她的脸上。天,是妈妈,那样的眉眼,即使在她十米开外,我也是不会认错的。我突然不敢向前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会定在她们的后面。然后一动不动,忘记了大口喘气,胸腔憋的生疼。今天晚上风有一点的大,我看到妈妈一手拉着衣服领口,一手将被风吹跑的黄纸往火里面扒。爸爸将手罩在妈妈的耳朵上,为她取暖。我要去帮帮妈妈,可是向前走几步,就感觉心跳的愈加的厉害,一片纸飘到了我的面前,我看到上面有妈妈娟秀的蝇头小揩。我拾了起来,“小志,依一的状态已经一天比一天好起来,去年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记得你已经不在了……小志,在那里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和你刘叔叔都很想念你。”

妈妈的字越来越亮越来越大,一个一个砸进我的脑袋,我先是听到了嗡嗡的声音,然后眼前一亮,瞬间黑暗。我陷入里沉沉的昏迷。

“依一,你知道吗?你唱起歌来像个天使,可惜天使的头发实在是太短了。”

“依一,你的右手是妹妹,左手是姐姐,妹妹比姐姐漂亮的多。”

“依一,是不是还没睡觉?睡不着的时候就看看外面的月亮,我和你一样抬着脑袋看着呢。”

“依一,不要总是躺着啊,快变成小懒猪啦,坐起来,坐起来啊”

“依一,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你的吗?”

“在一次文艺汇演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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