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故事充满了俗套,但正因其俗,反而能在普通人贫乏的心灵中播撒一些激情的种子。
1.甜筒之夜
我认识燕子的时候,她还在番薯的公司实习。那天晚上番薯找我吃饭谈事,燕子跟着来了,谈了什么,全不记得,只记得番薯有事先走,就剩我和燕子尬聊,燕子挺漂亮,大眼睛瓜子脸,肤白条正长发垂肩,爱笑,笑起来会露出两颗虎牙,但最重要的是胸大,36D(后来她自己告诉我的),这点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吃完饭我问燕子住哪,她说南湖花园,刚好和我顺路,我们一起打了辆车。
那晚我俩在出租车上一路无话,快到她家时她看到一个麦当劳,突然提出要下车请我吃甜筒,我说无功不受禄,我请你吧。她抢着付钱,我说那我送你走回家吧,算是立一功,她含着冰淇淋点了点头。我们俩就那么拿着甜筒在路边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不知为何那时我眼前熟悉的道路陡然变得有些狭窄,路灯也比往常黯淡了些。
“为什么你们都叫童总番薯?”她问道。
“你看过漫画《老夫子》吗?里头有个角色叫大番薯,头很大,跟童光一个样。”
“你太损了。”
“哈哈,又不是我起的,你有外号吗?我可以免费给你起一个。”
“不要,我有小名,家里人叫我双双。”
“哦,双双啊,那你是名人呐。”
“名人?”
“对啊,你不知道吗,新闻经常报道你,什么双双落马啊,双双淘汰,双双殉情之类的,你可以留意一下体育版和社会版。”我刚说完她就一巴掌打到我背上,害我把甜筒一口吞了。
“哎呀,冰的肚子疼。”
“你这是现世报。”燕子又气又笑地说。
燕子后来问过我,如果那天不是她想下车吃甜筒的话,我们还会不会在一起?
我说:“应该不会,毕竟跟番薯的合作没谈成,再往后你我也就是路人吧。”
燕子听了有些闷闷不乐,“那你就不能主动点吗?”
“我是个纯洁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这你知道,再说后来我真主动了,不还把你吓跑了吗?”我边说边把玩着裤兜里的打火机。
“你那叫主动吗?那是耍流氓,还有我求你别说纯洁这俩字了,纯洁就是你的反义词。”
“你看。”我从裤兜里把那个印着VERGO字母的火机掏出来,“这是我纯洁的证明,请领导……”
话没说完,燕子一把夺走火机,“纯你个头,没收了,让你恶心领导。”
“给脸上鼻子是不是?”我说着猛扑过去,伴随着她的尖叫,把她扔上了床。
2.火灾之夜
由于吃甜筒过猛,我拉了好几天肚子,燕子每天都会发信息问候我的病情,这让我十分感动,那之后的一个礼拜我们几乎每天都会见面,周末的晚上送燕子回家,走到楼道口时,我趁着夜色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她拿着皮包使劲挡着我。我们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很像是《喜剧之王》里周星驰壁咚张柏芝的搞笑升级版。不知过了多久,10秒钟?(也许10分钟?),我看见不远处有个保洁阿姨向我们走来,我怕她误以为我们在表演什么不雅的行为艺术,只好先松了手。我说我喜欢你,真的,她低头不说话,继续拿包怼我,一直等阿姨走远了她才说了句:“我们不合适。”楼道太黑了,我看不清她说活的样子。
“要不你先回去吧。”她幽幽地说。
“怎么不合适了?不一直挺好的吗?”
“真的你先回去吧,不早了。”她重复了一遍,声音很小。我有些失落,但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走了。走出楼道的时候,我发现花坛旁边有一车没清走的垃圾,在35度的高温中持续地散发着恶臭,我摒住呼吸,讶异于自己刚才对这气味毫无知觉。
经过一个不眠之夜,就在我鼓起勇气准备奔向新生活的时候,燕子给我发了条短信:“你是不是以后都不会联系我了?”我有些莫名奇妙,回了条:“放心,不会耽误公事。”
她立即打电话过来:“我不是那个意思,昨天你太突然了,我没想好……没有准备,后来看你在楼下花坛坐了好久,我就下去找你了,但下去的时候你已经走了,而且楼下垃圾车还起了火,把旁边的一棵石榴树都烧着了,我就赶紧找人blablabla……”她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说:“你真的是认真的吗,昨晚说的话?”她有些语无伦次。说实话我对坐在花坛上这件事毫无印象,更别提什么着火的石榴树了,不过我还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的火机,说:“咱们见面谈吧。”“行。”她答应的很痛快,那天夜里我们确定了男女关系(勘误,关系前少朋友二字)。
3.分离之夜
我和燕子是和平分手的,在经过一年多的相处以后,她的父母决定送她去加拿大留学,她抗争过,不过我还是劝她配合,毕竟不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而影响人家的大好前程。不但如此,我在她面前甚至从不表露出一丝低落情绪,“这是理智对情感的胜利,是逼格对欲望的胜利。”我对自己说,虽然我很清楚这种可怜的道德优越感改变不了什么。燕子也很克制,但最后的那几天她还是哭了好几回,有一回她又问我第一次见她是什么感觉,我那时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了,就说现在谈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她说她还会回来的,我说你回来很好,但我不会等你,她就哭了。送她去机场那晚,我目视她与家人朋友一一作别,交相饮泣,她老妈已经哭成泪人,好像女儿去的不是加拿大,倒像是叙利亚。燕子最后走到我身边,紧紧拥抱我,我心中五味翻腾,不知有多久,10秒钟?10分钟?我推开她,小声说:“双双,我们不合适。”她笑了,眼眶带泪:“你自个保重,贾正经。”
晚上我回到家里,面对空空的房间,突然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好像地球引力发生了什么变化,让我很不适应。我忍不住给发小老吴打了个电话:“老吴,没睡吧,睡了?睡了也给老子醒醒,哥们陷进去了。”
“哦,啊?进去了?嫖还是赌?”老吴明显来了精神。
“杀人,扯什么蛋,失恋了,明天出来喝酒。”
“草,多大了还玩失恋,明天把李海洋叫上陪你喝顿大的行吧。另外,我忘了跟你说,前几天那谁,就是你当年追过那个榴莲妹来参加同学聚会了,叫你你没来,人还特意问起你了。”
4.喷嚏之夜
榴莲妹是四川人,本名刘葭,16岁那年她父亲到武汉开公司,顺便把她转到了我们学校,大概是她经常带些热带水果来班上吧,就得了个榴莲妹的雅号。总之那时我对她相当好奇,或者说,着迷,尤其是她穿上那件纯白斜领连衣裙的时候(现在想想很像护士服),简直就是希腊女神。我经常以各种借口找她聊天,每天到了中午放学的时候,她都要回她爸的办事处吃饭,办事处旁有家江南小炒,我为了路上能跟她聊个10分钟,在那家小炒店连吃了两年。在两年有限的交流中,我们聊到许多话题,刘葭喜欢星座和希腊神话,为此我还曾恶补天文知识。高三那年腊月,有一天晚自习放学后我带她来到操场,指着天上的星星地问她:“快看,那四颗亮星是什么星座知道吗?”
“猎户座。”刘葭不愧是星座专家。“猎户座的奥瑞翁太悲剧了,他与狩猎女神。。。阿嚏!”可能是北风太冷,刘葭转过头朝我打了个喷嚏,我邯郸学步:“狩猎女神阿嚏,哈哈哈。”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但还是翻出纸巾帮我擦掉了身上的口水,我注视着月光下的她的脸,心想着我是真喜欢上这姑娘了,因为这个喷嚏,她不再是女神。
5.希望之夜
我和刘葭的会晤安排在晴川饭店,这里环境不错,是个会友的好地方。走进饭店大堂,我一眼就找到在窗边喝茶的榴莲妹,样子没大变,但气质上毕竟不同以往,给人一种既单纯熟悉又沧桑陌生的奇怪亲切感。我大踏步走上前去与刘葭进行了友好而热烈的拥抱。
刘葭回以亲切的问候:“贾正经同学,你还是老样子。”
“彼此彼此,其实不止你和我,川鄂两省的友谊也是天长地久嘛。”
“少贫,我听吴杰说你最近失恋了要找我倾诉?”
“听他鬼扯,我就是想看看当年苦苦暗恋的女神不行啊。”
“哈哈哈,行行,其实我当时真不觉得你在暗恋我,你怎么不表白呢?”刘葭止不住地笑说。
“不确定是不是真地喜欢你嘛,我作为一个男人,既要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也要对女方的感情负责,你说是不是?”我摸了摸裤兜里的火机。
“你比那时候幽默些了。”
“你比那时候漂亮多了。”
“算你会说话。不过你那时真的很烦人,我爸单位的会计还问过我:小葭,你到底欠了那人多少钱?”
“哈哈,原来我当时是这么个形象。”
“你才知道啊,我们出去转转吧,这里有点闷。”
离开饭店后,我俩踱步到铁门关上,扶栏远眺,只见夕阳西下,龟蛇二山的薄雾被夕照驱散,汉江与长江在我们眼前交汇,不远处的江流在晚霞的映衬下正形成一幅红蓝交响的江天奇景。看到这样的景象,我的心情忽然开阔了许多,失恋的痛苦似乎被大自然的关照渐渐抚平。
“要是我现在重新追求你,从星座的角度看,你觉得有多大机会?”我玩笑道。
刘葭看着我哈哈一笑,说:“zero。”
我见她不上当,就故意指了指她身后那个白色垃圾桶:“你背后怎么有个小白胖子?”她眼神不好,回身看到个白色柱状物,吓的跐溜一下扑到我身上,我看着她涨红的脸,好像回到了17岁那年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