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能与吾形相依,死不能与吾梦相接”每次背到这句话都忍不住想哭,并非是懦弱,而是真正的心痛。
我和他,他比我大两岁,他是哥哥,我是妹妹,似乎和所有的故事一样我们一起长大,又和所有故事不一样,不是哥哥保护妹妹,而是妹妹保护哥哥,那是一个女汉子和一个胆小男生的故事,好像说了很多次,但还是想回忆,一切如昨,他的模样却渐渐模糊......
那就从我六岁他八岁写起吧。
那一年我六岁,他八岁,我所想到的童年都应该是父慈母爱,附近的孩子打成一片,捉迷藏,玩泥巴,过家家等等。但是那一年,是他最阴暗的一年,他的妈妈我的婶婶拿走了所有的钱离开了家,哥哥被抛下给叔叔,那天已经很晚了,哥哥不停的哭,叔叔只是吸烟,一只又一只。我不知道被妈妈抛下是什么感觉,当时觉得他哭的好烦,我有些生气。
或许正是这样,哥哥他就住在了我家,妈妈照顾我们,那时的他已经到了上学的年龄,但是他哭着闹着说要和我一起去,我也是这样子提前去上了学,还只上了半年的学前班就去了一年级。
在农村,像哥哥这样的孩子在我们小孩子里是被看不起的,每天,每一天哥哥的书本,铅笔都会丢,他总是不敢告诉家人,怕家人怪他,但他什么都和我说,然后我就会去找那些小孩子打架。最让我难以忘记的是那天放学,哥哥在大门口等我,被一群同学围起来打骂,他们说哥哥是没妈的孩子,是野孩子,妈妈不要他之类的话。他只是哭,偶尔说一句我有妈妈,然后换来那些同学的嘲笑,那时的我真的是生气了,拿着书包打了那些人。当我去拉他的时候,听他说,妹妹,我有妈妈,我很乖,可她为什么不要我。那是我第一次意思到我要变得强大好保护他。
那一年我十二岁,他十四岁。
岁月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流逝,不知不觉六年就过去了,他长的很高,性格也变得开朗,一切变得美好了起来。可妈妈却想我去山东的大姨家上学,我们迎来了第一次分别。我清晰的记得那是十二月二十,北风呼啸,大雪纷飞,他和家人送我到车站,他拉着我的手,眼睛有些红,但却没流泪,他说,丫头,好好学习,不要淘气,我会想你的,我在家等你,等你回来我就可以保护你了。那可能是我听过的最美的情话。就这样我离开了家离开了他,去遥远的地方求学,离开的日子里我只能通过电话了解他一点点的生活,我真的以为我们会分别很久,但是还好,两年后因为我生病的原因再次转学回来,接我的那天他很高兴,帮我拿着东西,然后不停的说他的一些事情。但我却缺席了他两年的生活。
那一年我十五岁他十七岁。就在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过着打打闹闹的日子的时候,他退学了,他说他学习不好,不愿意浪费时间,他想出去打工,自己闯一片天,他说他喜欢有海的地方,他说,丫头你要好好学习,去一个有海的地方,然后他来找我。终于轮到我去送他,他已经有一米八了,而我还矮矮的,他习惯摸我头发然后扯一下气我跳脚。那时候自己觉得长大了,可以接受离别,因为知道他会回来,所以即便伤心也只是那一会。还是那样,他说丫头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完成我们的梦想。我点头眼泪不住的流,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当时的感觉,有高兴又有难过,希望他可以有自己的天地,又不想他离开我太远。可是时间总是拉不住的,我们总要长大,面对一些我们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那一年我十六岁,他十八岁。时间真的要定格了。他在初夏回来了,因为我们家要盖新房子,他回来看看。放假回家看到他真的好开心啊,总是缠着他聊天,阳光透过叶子洒在草地上,斑斑驳驳,我们聊梦想,聊未来,聊小时候,似乎想把一生要说的话都说完。时间总是很快,他只在家留了十天就又要走了,还是我去送他,他说丫头,这次不要哭鼻子,冬天我就回来了,在家等我。我就真的没哭,希望他早点回来。
八月,好像是很忙的一个月,家里装修,我也帮忙。晚上他给我打电话,我们聊了好多,他说他看到了流星,他说,丫头,一颗流星划过就代表着一个人要为之死去,这个故事你信么,我嘲笑他傻什么都信。然后听见他叹气,说不知道谁又要为这颗流星离开了。我一直都觉得那天晚上的对话很离谱,可我没想到会成真。第二天中午,叔叔打来电话,只看到奶奶接了电话后心脏病发作倒在了地上,然后就是妈妈开始哭,叔叔说哥哥走了,我还傻傻的问他去哪了,然后就听叔叔说哥哥意外身亡,去世了。我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昨晚还打着电话聊天,谈东说西,他还让我等他,冬天他就会回来,可是今天却有人告诉我他意外身亡。就好像心被人拿刀剜了出来,痛到麻木,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那种感觉,就是痛的都不想呼吸,一喘气就疼的想弯腰。之后就晕了过去,醒来后鼻子就不停的流血,那时真的顾不得这些,只是一遍一遍的想不可能,我不信。爸爸去了那里帮叔叔料理哥的后事,家里已经乱成麻,我坐在一个小角落里哭,但就是不愿意相信。第四天,阴历六月二十六,爸爸叔叔带着他回来,妈妈和其他的亲人去殡仪馆,可我不想去,我一直都不肯相信他不在了,我不信,我没办法告诉我自己我等不回来他。那几天我不敢闭眼睛,一闭眼就会梦到他,梦到他问我为什么不去接他,梦到他拿着我爱吃的西红柿给我,梦到我们小时候,然后就会哭着醒来。我决定去看看他。烧七天那天,我和家人一起去了殡仪馆,当弟弟把他骨灰盒抱出来的那一刻,天昏地暗的感觉,好像有人当头给了我一棒,他的照片贴在上面,一脸的笑容,然而我再也看不到了。那一刻才真正是撕心裂肺,揭开了我所有欺骗自己他还在的谎言,有一刻我是恨他的,恨他陪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却在最美好的时光永远的离开了我,我才知道失去一个人的痛苦竟然可以痛到恨。
他说他喜欢水,但他从没想过他在水里如愿长眠时我们所有人的感受,为了他,家里很长时间不再有笑语,他甚至成了家里的禁忌,谁都不能提。后来我长久的失眠,神经衰弱,神经官能症,那时候我高二,而妈妈也因为去参加他同学的婚礼受刺激得了抑郁症,那已是他去世三年了。我还是盼着冬天来临,等他回来,然后在告诉自己他明年会回来。
今年我二十一,他二十三。他离开快有六年了,可是每个午夜梦回,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牵扯着每个神经,泪水打湿枕头,以为可以忘记,却又时时记起,只是他的模样有些看不清了,应该是成熟稳重的那样吧。为了我们的梦想,我来到了一个沿海城市,我喜欢去看海,因为我想着有海水的地方也许他会在。我竟不知该怎样诉说了,好想听他叫我一句丫头,好想他在扯我的辫子故意让我生气跳脚再摸摸我的头说丫头你脾气太坏。
每次提起他都会哭,不知道该怎么诉说我对他的回忆和想念。只是想通过我的笔记下我对他所有的回忆,想他的时候便可以看一看,不会让时间模糊了我的记忆。愿他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而我希望我可以记得他到老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