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吟着诗无奈的怅然所失,不知怎的今年的冬格外的凉,凉透了飞雪的京城,凉透了人心。
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屋檐上的玲珑剔透,如果要问哪最为热闹,那哪又比得了醉心坊的醇香佳酿。
如果你仔细看的话你定会看到一女子就坐在酒馆的一角小啜着酒盏里的三味酒,不止不休。
酒坊的生意很好,好到难以名状的火爆,如果究其缘由那应该是最近连续的战事所为吧。因为死去的人多需要用酒来悼念、因为死去的人多需要酒来为前线补给、因为死去的人多更多人愿意花钱来这里买醉。
酒店的老板是个精明的商人,连最廉价的烧刀子都翻了好几番的价钱,但伤心的时节谁又会在乎那几两白银,亦或者说这是的银两就算握在手里也不踏实。
在酒馆你不时会听到有呜咽的声响、也有豪气肝胆的绝词。但那女子就是默默的啜着,那谁都能看出她的悲伤,只是谁都不敢打扰这独自的酌饮。
二
香春阁是京里最红火的歌姬院,虽然现在的光景不行,但依然无法阻止达官显贵的悠然自得。
在红灯酒绿的夜晚时,依旧是笙箫不断的嬉戏,你不时会看到一富态的中年大汉追逐一女子的场景。也不时会看到一些纨绔子弟调戏歌姬的画面。
当然要说歌姬院为什么如此有名的紧,那是因为有倾国倾城美貌的苏如烟,苏榕水姐妹吧,不知有多少人只为见他们一面就不惜血本,也不知有多少人为观他们一舞而你争我夺。或许也是因为有歌女唐绯燕吧,只因为一手抚琵琶的手,就又有多少文人雅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而舍家不还的。
但青楼还是有一女子令人魂牵梦绕的,她没有出众的绝色容颜但也算是一等一的姿容,也没有什么神乎其技的撵指勾弦但多少还懂那么点抚琴弄曲,可她靠的还是一身少有的才学和特有的气质才博得他人芳心的。你仔细去看的话这不就是在醉心坊宿醉过的素衣女子吗?
女子的名字叫刘阿素,名字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有诗情画意。她是最近才来到青楼的,不得不说此女子的才气之妙,除达官显贵最多萦绕在其左右的无不是弄墨读书之人而其中最捧场的人便是冯乔。
冯乔是个状元,年少且富有才气。可能是过于刚正。在朝廷上与之政见不合的人如过江之鲫。久而久之理所当然的被小人算计,被贬了下来,尤其现在内忧为患的时候奸佞小人多如牛毛。所以那时他终是在歌姬院这借酒消愁。如此便相识了刘阿素,一个能引为知己的红颜。
只可惜将之刘阿素引为知己的又何止他一人,尚书大人李商文不也是如此,内阁学士刘平富不依然,冯乔只不过是此中的一人,而且还是不起眼的一人。
不过在姊妹间刘阿素曾这样对唐绯燕说过:“他不及刘平富大人的才学八斗、更不胜李商文大人的富足有权,或者在我认识的官宦里他仅仅是有副好的脾性和那点清高罢了,不过相比之下冯乔是最懂我的人,如此相比足矣抵得了其他…。”
三
雪还是不断的下着,每每下雪时,阿素都频频蹙眉,你时常会看见她望北而叹的忧伤模样。
阿素不似苏氏姐妹那么娇宠,因为并不需靠容貌和舞姿过活,更不像别个姑娘那么妩媚妖娆,不过却有着那种平易近人的气质,这或许跟她那温文尔雅的性格有关吧。
总之冯乔对这位女子有说不清的亲近之意,对于这个曼妙淑德的女子他终觉的是哪家的闺秀,不因别的只因为她的举止投足,一颦一笑。
唉,若不是有难处又怎会沦落到这烟花之地。但在这种时候除了那有钱人家的人能养尊处优外还有谁能有安稳的日子过呢?想到这冯乔不由又叹了口气。他这是为贫苦的百姓不值还是为阿素不愤?或许两者都有吧。只是现在朝纲奸佞小人太多而已。
翌日,阿素还是像以往一样来到了醉心坊,不过不一样的是醉心坊今天格外的冷清,是那种说不上的安静。当刘阿素跨进酒馆时便发现一人在酒馆中独酌,刚想寻个位置坐下时,老板便眼疾手快的劝到“阿素姑娘啊真是不巧,今天小店被这位官爷包下了,您还是下次再来吧”
看着老板赔笑的脸阿素也不为难他,转而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多少卖我点酒吧。”
“这个…”
“难不成是怕我没钱不成?况且这位官爷包下酒馆只为喝酒,享的是份安宁,我现只买酒图的也只是个宿醉罢了,拿了酒我立刻便走就是。”
此话一出便引起坐在里面男子的兴趣。
“姑娘看不出你年纪轻轻道是对喝酒如此上心?”
阿素听闻淡淡的回道:“并非喝酒,只是用来解闲而已,若真为喝酒便不会来这了。”
“不来酒馆那该去哪?姑娘果真奇怪,若不嫌弃不如一同坐下喝几杯如何?”
这时的阿素才真真正正的看清楚这男子的面容,此人鼻梁高挺,眉宇细长,尤其那眸子好像能射出晶光给人一种威严,加上长的也是俊秀,若换做别家女子定是欢喜无比,可无奈阿素到底是不近人情的冷淡,他对此人毫无亲近之感,只想拿来酒速速离去而已。
“公子好意,阿素心领了,只是突然想来还有些事情没做所以买了酒便走。”
这明明是在刻意拒绝他嘛,不过男子也不生气只是轻轻的回了句:“要是如此那我便不强留了。”
看着阿素走远的身影,男子嘴角浮现一片惹人的笑容,继而又举杯饮酒起来。
夜近了,此时香春阁便热闹了起来,阿素又要接客了,身为卖艺的女子本身就免不了应酬,白天多少本身就困乏,晚上更要卖力的来应付。
不过这回接到的客人却是那白天喝酒的人,只见此人见到阿素便是行礼答应道
“阿素姑娘,这么快又见面啦,白日见姑娘并无闲暇,这不晚上便登门拜访,那么阿素姑娘可否赏光?”
阿素其实是知道这个男子的,他是胜武侯的长子秦越,由于自小就天赋异禀身受武侯喜爱,此次从前线回来一来是为父王贺寿二来是震慑朝纲。
看着眼前的男子阿素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不为别的只因他从前线而来?就是因为这样阿素第一次在人面前失了态,也因为这个人阿素平日的喝酒解闷变为了淋漓大醉。
四
不错,阿素很久前便识得这位秦越侯爷的,那时正值碧玉之年,也是在那时战事一触即发,由于国家并没有充足御敌的准备,所以那时为了补救,秦越建议进行了大举的征兵,用数量来弥补军队训练的不足,也正是是因为这条建议才促使阿素沦落至此。
那年阿素家也算是少有的殷实,由于娘亲死的早父亲从小便很是疼爱她。
不过在刘阿素还没出生时父亲就给她定了件娃娃亲。
对于这事还要从父亲年轻时说起。那时从小出身书香门第的父亲很有才华,但由于年少家贫,进京赶考时虽榜上有名却因无钱疏通打点才失了官位。但天无绝人之路,机缘巧合之下阿素的爹在一米商的帮助下又拿回了自己的官位,那米商叫韩傅湘。
对此爹爹对韩傅湘充满感激,不仅仅是他的一臂之力,还因为韩傅湘的为人的确是值得敬重的。
也许正是由于两人都是性情中人,所以便有了这个娃娃亲。对此父亲还是颇为看重的。
其实刘阿素是不愿意的,因为自小父亲便宠着她万事都依着她,但就这门亲事是铁了心的要阿素嫁给韩傅湘的儿子韩池。阿素觉的韩池更像他的哥哥,所以总在这事上闹别扭,可这个别扭并没有闹多久便发生了不小的变故。
由于朝廷大量征兵相对的就要大量的征粮,身为一米商,也身为一善人韩傅湘对征粮一事是绝对的配合。
只是当时一个征字硬生生变成了抢。自此韩老板便重病不起,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自己善事做尽可怎么就由此一报呢?好好的生意就此一蹶不振,好好的家业也便逝如流水。眼看着亲家被这样对待,爹爹一怒之下,就参了征粮使一本,可是结果换来的却是是——爹爹与征粮使合谋贪污的罪名,明显这是上面因为事发后为逃避责任演了出贼喊捉贼。
之后爹爹被革职查办,家也被封了。刘家自此也就没落了。
由于爹爹为人耿直,实在受不得这天大的冤枉,再加怕此事会牵连到女儿便在牢里还没等到判决下来就上吊自尽了。
也是在那时,韩傅湘也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如此韩家和刘家就真的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后来韩池变卖了剩下的家产葬了父亲和爹爹,并带着重病的母亲和刘阿素开了家豆腐店。因为两人的相互扶持、因为两人的相互依托,渐渐的两人便互起情愫,本打算等时局好一点便谈婚论嫁,这样一能了了父亲之间的约定,二也让母亲能高兴高兴。
可谁知前方战事一再的惨烈,征兵的榜文也就一再的发布。
韩池也就是如此被迫服了役,当了兵。
知道吗?当时一个女子已经很难了,外加还要照顾韩池重病的母亲,那真的太不容易了。而她还要为前线的他寄各种东西。就是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回不来了。
如此这样根本不足以维持开销。也不足为韩池的母亲治病。最后左思右想下她把自己卖给了歌姬院,这样至少要保证韩池的母亲活着。这样至少对得起自己的心。这样至少在韩池回来能有个交代。
五
秦越从来不是一个心血来潮的人,如果他是那也谈不上震慑朝纲了,不过面对阿素,他觉的自己真的就是爱上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女子了。
他总觉的有点荒谬,但那感觉就是如此的真实。所以他决定要定了这个女子。
他甚至不在乎她的出身,也不在乎她的身份,只要娶她,只要她成自己的女人。
就那夜开始没多久,秦越要娶刘阿素的事便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起来,百姓怎么都不能懂胜武侯的长子,当今陛下的表哥竟要娶一个如此的女子,顿时舆论大起。
但这事传到阿素耳里时她依旧淡然自若,即便苏氏姐妹对此羡慕的一塌糊涂却依旧是难以看到阿素脸上的一丝喜色。
阿素知道该怎么办,至少她还念着韩池,还惦着伯母。更何况要她嫁一个她根本不爱的人,一个导致她们如此悲惨的人,她是说什么都是不同意的。
但她并不恨他,因为在其位谋其职罢了,因为世间悲惨的事太多,相对她而言她的遭遇算是好的也说不定。
她唯一心愿便是韩池能活着回来,不要八抬大轿,不要聘礼贺银,只要他携手而行相伴一生,如此便是她最大的满足。
如果说谁最着急,那就莫过于冯乔了,可着急又有什么用呢?他就一区区的五品官吏,他能有什么办法啊。显然冯乔也是爱着刘阿素的,但他有什么竞争的优势呢?他除了能读懂这个女子内心的忧伤外他又给得起阿素什么。他不过是她那些时日里不经意闯进的过客罢了。
即便他送给阿素的诗中有着“拨弄曲,三两声,燕红琵琶铮,花貌并灰容。笔落愁眉满,泪若不断珠”的词句,那又如何,他不过娓娓道出的是阿素的心境而已,如此更谈不上别的事情。
六
那一日,秦越来了,一身赤红的服饰,跨步便向刘阿素的房间走去。
阿素看着来人的身影无奈且有点怅然。
不知怎的心神不宁的利害。
果然秦越谈到了迎娶一事,不过却被阿素万言拒绝了,只是这一拒绝便听闻了一噩耗。
“哦,原来你已经定了亲事。”
“你要嫁的人叫韩池啊,我想若本候相求的话,那他定然会把你让予我的吧。不过韩池这个名字本候颇不喜欢,因为前些时日本候曾处决了几个逃兵,其中就有个家伙便叫韩池。你说巧是不巧,不过说来更是奇怪那男子半张脸已毁却怀里裹着一面铜镜…。”
“不过像姑娘这般,定亲一定是显贵人家的子弟吧,莫不是中郎将韩大人的儿子?”
听到这里时阿素心头突然一紧,之后的事便不是那么清楚了,只是听那秦越候说了很多很多,多到心不由的痛楚难耐,记住的也便只有那句“曾处决一名叫韩池的男子”。
浑浑噩噩间,阿素便草草结束了此次的谈论,秦越并没有用强他希望得到阿素的一切,他打算慢慢来。慢慢来感化这个女子。
韩池,韩池死了?这如晴天霹雳的噩耗顿时抽空了她全身的力气,此时她已是个泪人了,他确定那个被处死的人就是他的韩池,那个长相清秀的韩池。因为在开豆腐店时韩池便半开玩笑的问她等她下嫁后准备要什么聘礼的,那时她只是随口说了句:“不如你送我面镜子吧,不过是你自己做的镜子,你如果这点都做不到就别想娶我了”。
他竟然还记得?他甚至在当兵的时候还会做镜子!阿素一改平日的那种淡然的模样此时已经是泪如泉涌了。
逃兵?韩池并非是懦弱之人,他有报国之心,更添有文人傲骨,但谁又知道不久就是他与她那时定的婚期,谁又可知那天亦是韩池的诞辰,这种种加起来已经让阿素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了,可怕是伯母知道此事该怎么办啊,想到卧病在床的伯母阿素就一阵叹息。
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已经让刘阿素竟无法面对了。
她不是那外表看起来坚强的女子,能走到今天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个依靠。那时爹爹走时,她便六神无主的想到了投河自尽,幸好有韩池,还好有他们。而现在呢,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唯一的亲人还要依靠她来赡养过活的。可如果让她嫁予秦越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如此该怎么办啊?
七
今年的冬格外的冷,冷的彻骨,京里最红火的香春阁亦复如是的热闹,只是再提及刘阿素的名字时却是无人知晓了。
后来的冯乔也便不再来了只清楚冯乔辞官侍奉母亲去了,但传言冯乔根本没有母亲,不过这一不重要了。而那个秦越候依旧是征战沙场的能人,只是再没回过京里。
香春阁依旧是醉酒生平只是偶然会听到唐绯燕会这样弹唱到;“命里薄命,自惜红颜,几度辗转,几时歌叹。唯问苍天无眼,不恨世态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