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读的书。后看的电影。
二战时期的题材。
这都些是什么样的灵魂啊
书中的人,写书的人
一次次地走进他们的故事
一起心跳,呼吸
笔记:
你能想象得到吧,这种表象总会带来误解,让人们误以为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然而莉泽尔.梅明格注意到,他其实有金子般的品格。(有时候,孩子远比呆板的大人敏锐。)她立马就看出来了。他的一举一动。他四周安静的气氛。
那天晚上,在那个阴冷狭小的洗浴室里。当他打开灯时,莉泽尔发现养父的眼中有一种奇异的神采,充满了善意的银色光泽,像是正在融化的柔软的白银。莉泽尔看到这双眼睛,就立即明白,汉斯.胡伯曼是个难得可贵的人。
在希默尔街住了两个星期后,莉泽尔才终于洗了澡,罗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那力道简直要把她弄伤。在差点让她窒息后,罗莎说:“你这头肮脏的母猪,终于可以抱抱你了!”
噩梦大概只有一个好处,它会惊醒她的新爸爸汉斯.胡伯曼,他会走进房间安慰她,关心她。
三个星期后,他搂着她哄她入睡。信任能这么快地建立起来,主要是因为这个男人的温柔中有一股勇猛的力量,还因为他的存在。女孩从一开始就明白,在她尖叫的时候,他一定会赶来,不离不弃。
当清晨来临的时候,他总是睡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在椅子上蜷成一团,只有平时的一半高。莉泽尔爬下床,小心翼翼地亲亲他的脸颊,他就微笑着醒来。
关于鲁迪.施泰纳的几件事/他比莉泽尔大八个月/双腿瘦削,牙齿尖利,有一双细长的蓝眼睛/和一头柠檬色的头发。/这个施泰纳的孩子永远都在挨饿。/希默尔街的人觉得/他有一点疯疯癫癫的。/这是因为“杰西.欧文斯事件,尽管人们很少谈论它。/那个晚上,他把自己涂成炭黑色,/在当地的体育场跑百米冲刺。
”快看外面的颜色。“爸爸说。这个男人不仅能留意到色彩,还将它说了出来,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人喜欢?
平安夜,她和爸爸妈妈,小汉斯,还有特鲁迪在教堂里一直坐到午夜。回到家。她惊喜地发现圣诞树下竟然摆着用报纸包的礼物。”这是圣诞老人送给你的。“爸爸说道,但是女孩没有上当。她顾不上掸去肩头的雪,就跑去拥抱了养父母。
”耶稣、马利亚……“
她大声说了出来,这句话弥漫在这间满是书和冰冷空气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书!每一面墙上都装着满满当当却一尘不染的书架,几乎看不见四周的墙壁,眼前只有黑色、红色、灰色和其它颜色的书籍,上面印着大小不同、字体各异的文字。这是莉泽尔.梅明格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好的事物。她惊奇的脸上绽开了笑容。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房间。
她先用手背抚过第一个书架,倾听着指甲擦过每本书的书脊的声音。那听起来就像是一种乐器在演奏,或是跑动的足音。然后她用上两只手,让它们在书架上赛跑,跑过一个又一个书架。她开心地笑了。她不禁发出声音,高呼起来。
那一年初夏,莉泽尔和爸爸在书中缓慢前行。主人公到阿姆斯特丹出差,雪花颤抖着飘落。莉泽尔喜欢这个表述:颤抖的雪花。她告诉汉斯.胡伯曼,雪花落下来的时候确实是这个样子。他们一起坐在床上,爸爸半睡半醒,女孩则清醒异常。
”蠢猪。“她笑了。当莉泽尔也抬起手时,她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他肯定也在叫她小母猪。对于十一岁的孩子来说,我想这已经算是爱了。
最令人震惊的是妈妈身上出现的变化。无论是她给每个人分食物时的不偏不倚,还是她那张原本总是骂个不停的嘴如今的沉默,甚至是那张总是板着的脸上流露的温柔表情,都清清楚楚地证明了一件事:罗莎.胡伯曼的一个特点:她是一个擅长应对危机的女人。
无论是爸爸还是妈妈说得都没错了,她现在是个好女孩了。不管去哪儿,她都守口如瓶。秘密深深地埋在她的心底。
”虽然进球的故事很精彩,“他说,”但我不知道上面的世界现在是什么天气。我不知道你是在烈日下,还是在乌云密布的天空下进球的。“他用手挠着剪的短短的长发,而他湿润的双眼渴求这世上最简单的事情。”你能不能上去一趟,再回来给我讲讲上面的天气?“
回到地下室,她告诉了他外边的情形。“今天的天空很蓝,马克斯,有一溜细长的云,像绳子一样伸展开来。在它的一端,太阳就像个黄色的窟窿……”马克斯突然间明白,只有孩子才能为他播送这样的天气预报。
然而,只有当莉泽尔下来 时候,马克斯才能重新对生活生出兴趣。一开始,他试图抵制这种感受。可是女孩每次出现都带来一段天气预报,要么是纯净的蓝色天空,要么是四四方方的云朵,要么是突然钻出云层的太阳,仿佛上帝吃多了以后坐下来喘息,他这种感受越来越难以抵制。
事实上,我认为他在害怕。鲁迪.施泰纳其实害怕偷书贼的吻。他心心念念了那么久。他肯定爱得无比深沉,深沉到再也无法索取她的亲吻,最后长眠地下都没有得到。
在平安夜,莉泽尔双手捧着雪,将它作为礼物送给马克斯。“闭上眼睛。”她说道,“伸出你的双手。”交接仪式刚完成,马克斯就颤抖了一下,还笑了笑,可是他仍旧没有睁开双眼。他只是小口尝了尝雪,让它在唇间融化。
“我常常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尽早结束,莉泽尔,可就在这个时候,你手里捧着雪人,走下了地下室的台阶。”
第六份到第九份礼物:一根羽毛,两份报纸。一张糖果包装纸,一朵云。
枫叶又干又脆,就像烤熟的面包,叶片表面像是有山峦和低谷。不知为什么,这片叶子竟来到学校的走廊上,飘进了杂物间。它像是一颗带着柄的星星。
人类的小孩再次让我刮目相看。他们比大人聪明多了。
四年前,当莉泽尔.梅明格第一次来到希默尔街,汉斯曾把她哄进这扇大门。马克斯也曾经手握钥匙,在这扇大门前踌躇,现在轮到汉斯.胡伯曼了。他敲了四下门,出来开门的正是偷书贼。
“爸爸,爸爸。”
莉泽尔在厨房里拥抱着爸爸,我感觉她可能把这个称呼喊了一百遍,她不想让爸爸离开了。
凌晨一点,莉泽尔上床睡觉,爸爸像过去那样走进卧室坐在她身旁。她醒了好几次,想看看他是否还陪伴在床边,他始终没有让她失望。
那一夜很宁静。因为心满意足,她的床铺既柔软又温暖。
当莉泽尔在地下室里书写自己的人生故事时,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喝香槟了,因为它的味道再也不会像那个温暖的七月午后那么美妙。
莉泽尔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冲进如浪潮般涌来的犹太人,在他们中间穿梭,直到用左手抓住他的胳膊。
他的脸庞迎向了她。她摔倒在地。这位衣衫褴褛的犹太人俯下身来扶起她,这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我在这里,马克斯,”她又说了一遍,“我在这里。”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伸出手。而是放下了手。她心里藏着文字的灵魂。它们钻出来,与她并肩而立。
我在他身上多耽搁了一会儿。我看着他灵魂的内涵,看到一个浑身涂成黑色的男孩,一遍呼喊着杰西.欧文斯的名字,一边冲过想象中的终点站。我看见他走入齐腰深的冰冷河水,追逐一本书。我也看到这个男孩躺在床上,想象隔壁女孩的吻会有怎样的滋味。这个男孩每次都让我动容。他做的唯一一件坏事,就是踩在了我的心上,让我为他哭泣。
他的灵魂坐起来。与我相见。总有些灵魂会这样,都是些最好的灵魂。他们会在起身后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当然,我并不想离开,但还是会跟你走。“这些灵魂总是很轻盈,因为他们大多数已经找到了归宿。这个灵魂已经被手风琴的呼吸,夏日里香槟的独特味道,还有信守承诺的艺术给带走了。
读完《偷书贼》后,我发现她把所有的人都叫作蠢猪或母猪,尤其是那些她深深爱着的人。她蓬松的头发铺展在枕头上,衣柜般庞大的身躯与心跳一同起伏。你可别搞错了,这个女人有一颗心,她的心比大多数人想的都要广阔,里面存放了许多东西,高高地搁在你看不见的架子上。
当我再次看到她的脸,我立刻明白了,这绝对是她最爱的人。她的目光抚摸着男人的脸,顺着她脸上的皱纹抚摸下去。他曾经和她一起坐在洗浴室 里,教会她怎么卷香烟。他曾经把面包施舍给慕尼黑大街上一个行将就木的人,曾鼓励女孩在防空洞里继续为大家朗读。如果没有他,她也许不会在地下室里写她的故事。
最终, 在一九四五年十月,一位男人走进了裁缝店,他有着深入沼泽的双眼,羽毛一样的头发,胡须剃得干干净净。他走到柜台前,说:”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莉泽尔.梅明格的人?“
”有的,她在里面。“亚力克斯说道。他生出满满的希望,却还是谨慎地确认道:”请问您是哪位?“
莉泽尔从里面出来。
他们拥抱在一起,跌坐在地板上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