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印象里,在将军庙与马台街交界处附近的一家日杂小店对面,有两条并行紧挨着的小路往西深入。进去不多远,便有一条短短的斜路将两条小路贯通,随后偏北的那条路便右插通往虹桥,而偏南的这条也左拧而通往山西路广场方向,这个左拧通向山西路方向的小巷名叫西流湾。
西流湾的巷道很窄,最窄处恐怕也就一辆汽车的宽度。这里的地面全部都用鹅卵石铺就而成,不是横七竖八随意铺的那种,而是千万只硕大的鹅卵石一个紧挨着一个侧立起来插入地下,路面上只裸露出一小部分圆润光滑的石头侧面,每到下雨天,一只只鹅卵石鲜亮亮地泛着麟麟水光,好一派古道街巷的韵味,妙不可言。
顺着巷道进来,两处都是高墙。走过那条贯通两巷的短通道之后不远处,巷道左侧的视野便渐渐开阔起来,相继出现了野花、菜地和一幢幢高低不一、错落有致的房屋,这片房屋群里住着我们班的费清婷、陈耀生和张建梅同学。兴致高时,我们会情不自禁地冲着楼房扯开还未发育成熟的男高音嗓门大声呼喊:“陈耀生~,陈耀生~!”尽管我们并不知道陈耀生的家究竟是住在哪扇窗户里面,可就爱那么撒着欢儿地叫着。
在房屋群下面不远处,有一大片河塘,这河塘我们经常过来玩。夏天,我时常跟小伙伴一起扛着用竹杆、铁线和纱布做成的网子到这里捞水虹虫(也叫蜢虫),家里金鱼缸里没食时我也会自己一个人过来为鱼捞食。
我们会躬着腰沿水塘边慢慢寻找,运气好的时候,会看见水面上浮现出成团成团蠕动着的暗红颜色,将竹杆探过去,把纱布网兜在那暗红色区域来来回回转它几圈,然后将竹杆从水中抬起,网兜里便出现半兜沉甸甸的水虹虫。稍许沥过水之后,将这些水虹虫倒入随身带来的塑料袋里,最后再将塑料袋放入河中灌入一些水,这样水虹虫就不容易死了。
运气不好的时候,水面上看不到成团簇拥着浮游的水虹虫,我只好握住虫网在水中盲目地使劲乱搅,能捞多少算多少,有时候还真的就是一无所有什么都没有捞到,白来一趟。
河塘对面,有一道围墙由远处延伸过来,在河边浸入水中戛然而止。每当打捞不到水虹虫的时候,我和小伙伴们就会不甘心地走过来,就着这边的地势,扒着墙砖缝隙、踩着坑洼不平的墙基挪步进入墙内,在里面沿河岸边继续寻找水虹虫的踪迹。
每到冬季来临,我们就会兴奋地跑到这边看河面上结冰了没有,如果结冰了,就会找一块石头猛地朝河塘砸去,若砸不穿冰面,感觉冰层结得够厚,便会伸出一只脚去试探一下冰面能不能承载一个人。再如果没有出现冰面裂缝,或者透过冰面根本就看不见河水的迹象,我们就会继续大着胆儿将另一只脚踏上去,一步一步试探着往河中间移动。别的孩子见状,也会一个跟着一个往冰面上走去。渐渐,大伙儿逐步迈开步伐大着胆子在冰面上嘻戏追闹着滑起冰来,好不欢快。
离开西流湾的河塘,顺着小巷子再往前走,右边有一扇子小门,那是军区第二招待所的后门,我们曾经一度每个周日都要来这里,钻进小门到浴室去洗澡。
再继续踩着高低不平的鹅卵石地面往里走,巷子两边又变成了青砖砌就的高墙,沿路除了间或出现的电线杆子和墙头上偶尔长出的几根毛草,什么新鲜物也没有。一直走到巷子尽头,巷口左边出现了两个门洞,门洞里各自住着几户人家,我们班的吕杰和韩林家就在最后那个门洞里面住着。
我们班很多同学都到韩林家来玩过。韩妈妈是位脸色白皙、个子挺拔、戴着一副黑色框架眼睛的阿姨,韩林长得像极了他的妈妈,不但脸型像,脸色像,个头像,黑硬且略带一些弯曲的发形像,甚至坦然的笑意与大度从容的神态这对母子也如出一辙。
出了韩林家的门,也就走到了西流湾这巷子的尽头。巷口的外面,便是车水马龙的中山北路大街。往左边走去,不远处就是山西路广场的大转盘,我们经常从这里穿过山西路广场去往位于中山路北端的军人俱乐部看电影、看戏和游泳。而巷口的右方,则一眼望不到尽头,那里通向下关码头,也连接着刚刚建成不久的南京长江大桥,走过大桥,还可以通达更远更远的祖国首都北京……
儿时的西流湾,我们来来往往不知走过几十、几百、几千回。每次走过,都会在脑海深处轻轻划下一道记忆的痕迹。走得多了,这痕迹也就渐渐深陷了下去,未来的日子哪怕隔空得多么远,时光的砂轮也无法将其抹去。
童年记忆里的西流湾,还是那么古朴、幽静、清亮,那么栩栩如生、清澈透明,那么生动亲切、栩栩如生……
202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