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瘫女杀人案

文/陈舒璇

一

徐帆是我的发小，青山市的一名刑警。由于我的工作原因，平时遇见了新闻价值较高的案件，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联系我。上周日，我便和他一起经历了一桩扑朔迷离的杀人案侦破过程。

事发地点是青山市实验小学家属区内的一间出租房，当我和徐帆走进去的时候，距离案发已有一周之久。

屋子总面积约50平米，客厅内除了折叠沙发和茶几外，连个电视机都没有；厨房内除去灶台，连一件厨具也没有；卫生间的空间也十分狭窄，蹲厕和淋浴花洒之间的横向距离只有不到半米。屋内没有卧室，沙发打开放平后，客厅就应该是死者的睡眠之所。

死者穿着一身运动装，平躺在客厅内。因为是夏天，等发现尸体时，死者早已膨胀为巨人模样，肚皮上遍布蛆虫，即使我带着防霾口罩，也阻止不了浓烈的臭味贯穿鼻腔。若不是死者胯下的部分器官隐约还能看出形状，仅凭肉眼，分辨尸体的性别都是难题。

和大多案发现场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家具摆放整齐，就连离死者最近的花盆都没有移位。在侦察过程中，除了地上残留着一根长发外，凶手没有留下任何其它痕迹。

勘查完现场后，徐帆就把我送回了家。他告诉我，目前已知的线索太少，只有等法医的结果出来后案件才能有下一步进展。

二

“死者男性，姓名王铁，死亡时间为八天前。年龄23周岁，体重约56kg，身高178，死因为机械性窒息。尸检显示，死者生前并未有明显反抗动作，因此初步推断此案可能是熟人作案。”

徐帆是个急性子，本来三天才能出来的结果，在他的威逼之下，法医不得不连夜加班第二天早上就交出了报告。

“那毛发和指纹的检测呢，有什么收获吗？”

“事发后我让小张去附件做了走访调查，然后查看了案发三日内的全部监控录像，最后锁定了三名嫌疑最大的人。经过比对，其中一名叫张红的女性DNA和案发现场的头发DNA完全一致。”

喝了口水后，徐帆继续对我说道：

“因为张红是本案重大嫌疑人，所以我们向检察院申请了对张红家的搜查令。结果在搜查过程中，我们在她家的卫生间水箱里找到了一卷被包裹在黑塑料袋里的电线。经过比对后发现，这根电线就是杀害死者的凶器。”

“所以说，我来之前，你们就已经结案了？”

本以为自己能全程参与这次案件的调查，但没想到还没等我回过神，就已经结案了。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但无论我们如何审讯，张红就是不认罪。而且一直声嘶力竭的申辩，说自己并非真凶，真凶是她的双胞胎妹妹。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的妹妹一个月前就已经因为车祸而面瘫，案发时的监控中，我们却可以清晰地看到行凶者的面部表情非常紧张。

其次，根据我们的调查，王铁作为张红的丈夫，一个月前曾有过数次本市的开房记录，而且从酒店录像来看，同他一起开房的人并非张红本人。这样一来，张红的犯罪动机便得到了解释：很有可能是她发现自己的丈夫有外遇，继而产生了强烈的愤怒，最终杀害了王铁。”

“那如果张红真的杀害了王铁，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她不至于一直不认罪吧？”

“你见过哪个杀人犯被抓后立马承认自己是杀人犯？”

徐帆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我心想也是，要是杀人犯这么容易认罪就不需要警察了。

收拾了一下装备，我就匆匆和徐帆告别了。我必须要赶在其它媒体得知此事之前，完成对张红妹妹的采访，报道出独家新闻。不然等其它媒体嗅到了风声，我手里的新闻就不值钱了。

三

此时此刻，张秀正端坐在我面前。和多数姑娘一样，她们都喜欢化妆，但张秀脸上的粉底却格外的厚，感觉一阵风吹来，她脸上的粉底就会啪啪啪地掉落在地上。

和大多数面瘫患者一样，张秀也是眼斜嘴歪，眼脸低垂。面对我的采访，她大多数情况下只会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性格内向到我怀疑她是在刻意不配合我的采访。

这样的采访一直进行了大约半小时，从她的口中我几乎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直到后来我问到姐姐和家里人的关系如何时，她干脆直接起身，看了眼表告诉我，自己还有事就拿着外套直接走人了。

可能是她走的有点匆忙，一个小布袋从她的口袋里掉了出来。当我发现后捡起来，准备还给她时，她却已经发动汽车离开了我的视线。

“真是个难缠的女人啊....”

我一边叹气，一边收拾东西回家。

四

晚上洗完澡后，内心挣扎了半天，我还是打开了张秀遗落下的布袋。虽然说这样做是有悖于道德的，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让我控制不住双手，打算一窥究竟。

出乎意料的，包里的东西居然是一支注射器和麻醉药。我没有记错的话，麻醉药是严格受国家管控的药剂，除非是正规医院的药房，个人是很难弄到的。

没记错的话，徐帆告诉我，张秀的本职工作是一名程序员，这就说明，她包里的麻醉药只能是非法获取的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带着疑问找到了徐帆。徐帆看到我手里的东西时，面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二狗，我们可能真的误会张红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徐帆就把我拽上车，带着两个警察驶往了第二人民医院，直奔麻醉科，将一名叫张远的医生带回了审讯室。

五

四个小时后，张远认罪了。认罪的还有张秀。他们承认了自己杀害王铁的事实。

原来，我走后，徐帆重新对张红进行了一次审讯。审讯过程中，张红告诉徐帆，其实自己和王铁自打两年前张秀出国后，就因为单位大面积裁员失业了。

失业后，王铁和自己加入了一个卖保健品的公司，销售的主要产品是一款可以防癌、防辐射的真丝被。这期间，自己和王铁的收入非常低，但因为加入公司前投入了十来万的“股东费”，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离开公司。在此期间，她和王铁也曾试过讨回这十万块钱，但公司却告诉他们一旦入股便无法再退出。

无奈之下，为了继续生活下去，张红把视线瞄向了妹妹每个月打给母亲的生活费。张秀出国后，据说找到了一份工资很高的工作，每个月都能给母亲打来一万多元的生活费。但因为母亲不会使用ATM提款机，所以张秀每次都会先将生活费转给张红，张红取出后再将现金交给母亲。

张红为了谋财，之后每个月都只给母亲1000元，并且退掉了之前妹妹给母亲租好的100平米大房子，去实验小学的家属区租了一套50平米的小破房子。其实母亲也知道张红侵吞了绝大部分张秀给自己的钱，但是从小到大，母亲都比较偏爱张红，所以这事情也就瞒了下来，没有告诉张秀。

半年前，母亲在街上突发脑梗倒在了地上。等张红赶到医院的时候，母亲虽然已经抢救了过来，但却永远瘫痪在了床上。之后的一段时间，起初张红对母亲的照顾还算周到，但渐渐地，她也开始感到了不耐烦，对母亲的照顾也一天不如一天周到。

之后，母亲得了褥疮。三个月前，因为褥疮感染导致的器官衰竭，母亲最终离开了人世。在国外的张秀得知母亲去世后，立马飞回了国内，了解了母亲的死因，看到母亲平日所住的房子如此简陋，她才明白了自己离开后，张红对母亲做出了多么恶心的事情。

张红告诉徐帆，那之后妹妹张秀就经常威胁自己，说她迟早会替母亲报仇，杀死自己这个“孽种”。而且，她告诉徐帆，其实张秀一个月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车祸，更不可能患有面瘫，所谓的面瘫诊断书，一定是她当医生的男友开来的假证明。

本来徐帆不怎么信张红的话，但凑巧的是，我刚好给徐帆送来了从张秀腰包里掉出的麻醉药。那一刻起，徐帆才意识到，很有可能张秀的面瘫是用麻醉药制造出来的假象，因此，才立马审讯了张远和张秀。

审讯过程中，张秀首先承认了麻药是丈夫给自己的，张远面对最近自己开出的、不合理数量级的麻醉药处方和张秀的供词，也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原来，每次外出前，张秀都利用注射器向自己的腮腺面神经中注射微量麻药，来达到面瘫的视觉效果。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之前无论是我还是徐帆，见到张秀时，她都是一副面瘫的样子。而且在审讯室，我们逼着张秀卸妆后，她的脸颊上也清晰地显露出了六七个针孔。

事发当天，张秀告诉王铁，自己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找他来做，诱骗王铁到出租房。还没意识到危险时，就被张远狠狠地用电线从背后勒住了脖子。甚至没来得及反抗，王铁就窒息而亡。为了诬陷张红，她还刻意在地上留下了张红的头发。次日，张秀又去了张红家，在厕所水箱中藏匿了杀人用的凶器。

张秀告诉我们，她之所以要在出租房中杀害王铁，就是因为王铁和张红这两个畜生在这里害死了母亲。她说，自己只要活着，哪怕丢了命，也必须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虽然手脚上都戴着镣铐，但张秀却没有一丝后悔。尽管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但却从中放射出坚定的目光。

事后我问徐帆，对这起案件，他有什么看法。他想了想告诉我，这是一个骗子害了混蛋，混蛋害死善良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