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远:
讲真的,收到请柬的时候我十分震惊,甚至失手打掉了桌上的泡面,要知道它可是我今天的午饭。在混杂着泡面味和烟味的办公室种,我打开那张洁白的请柬。映入眼中的是你穿着盛放的像花瓣的婚纱依偎着他站在金紫荆广场,身后维多利亚港被灯光划出精致的线条,隐约凸显建筑物的轮廓。明远,你的眼睛眯成两道好看的月牙,唇齿微开,我知道,这是你最开心的时候才会露出的表情。我这安了安心,请柬的右方用你最喜欢的行楷写着婚礼的时间地点。而我,却忽然想起17岁那年,你为我们写的请柬。那是一张普通又俗气的红色请柬,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喜”字,你匆匆填上我们的姓名。
叶 张 宴 参
明 冬 请 加
远 诚 结
于 婚
贰 喜
零 宴
一
柒
年
明远,你给我这张请柬是在晚自习前的长廊里,你带着窃喜和期待的让我打开请柬,那时,你笑得更好看。
不过,明远,我必须诚实的说,一开始我并不喜欢你的笑容。那时候你16岁,瘦瘦小小,带着牙套,留着乱糟糟的短发,笑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的小兵。我们坐同桌的第一天,你就咧开一个并不明媚的笑容对我说:“张冬诚,我叫叶明远,明天的明,远方的远。”说罢还故作老成的向我伸出手,明远,那是我第一次握你的手。
明远,我时常想起我们是怎样在一起的,我们的爱情始于一场病,我的一场病。我发烧到多少度已经记不清,我只记得母亲很久没有联系到,我没有钱买药,年老的奶奶一遍遍换着我额头上的毛巾。眼皮烧的抬不起的时候,我就闭上眼想我的父亲,他的怀抱那么冰凉,总能让热燥的我冷静下来吧。等我完全恢复后,已经是一周以后。你走进教室抬头看到我时有抑制不住的惊喜,却佯装平淡的说:“张冬诚,恭喜你要补一周的作业了。”明远,也就是那一刻,我第一次看出了你的喜欢,从你不停地将头发捋到耳后的局促不安中。后遗症就是我在之后的很多年,都爱极了女孩的这个动作,我想大概是因为你精致的耳垂太美了。这场病后我咳嗽了很久很久,你一旁着急地说:“让你妈妈给你熬那个柚皮蜜枣汁,那个最止咳了······”我打断你,“我爸妈不在这个城市”,你似乎感觉自己说错了话,愧疚地抿了抿嘴。明远,我为你这个小小的动作欣喜了许久。当天下午你史无前例地旷了课,直到第三节课前你才举着一盒柚皮蜜枣汁赶来,汗水早就浸湿了你的刘海,宽大的校服也在奔跑中斜到了一边,你如获珍宝地递给我,你刚开口:“张冬诚,你别以为······”我就抱住了你,明远,那是在母亲离开之后我第一次哭,我的泪水溜进了你的颈窝。我哑着嗓子,有点发不出声:“叶明远,在一起。” 那天的柚皮汤苦涩难耐,我一饮而尽。
明远,我至今都记着每晚放学后你蹦蹦跳跳地走在我前面,你黄色小熊书包一高一低,夏天的时候,你总会买一支冰工厂芒果味雪糕,说好的一人一半,可大多被你这个小馋猫吃去了。明远还记得你17岁生日的那个夜晚吗?那晚我们都喝的有点多,我们一行人摇摇晃晃的走在滨河路上,你扶着我的臂弯,差点被我一起拽到。你嗔怒到:“张冬诚,你喝醉酒的样子好像猥琐的中年大叔。”我抽回手去捏你的脸:“你看扁我是吧!”话音落,我就俯下身吻了你,并非像第一次接吻那样轻柔,这是一个带着酒气的有些掠夺性质的吻。老瑞他们在旁边起哄,你红着脸捶我,明远,每每想到这,我就想起那个有着橘子汽水和河水味的17岁,青春真好。
明远,我的家事你从不多问,大多是我一点点讲给你,讲我父母在家道中落后远走他乡,只留下我和祖母还有弟弟。他们时长销声匿迹,又不定期的汇款。年少时,我曾经生生的看着债主逼上门,我的父母被恐吓威胁。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恐慌的流泪。终于有一天父母说去买早餐后,再也没有回来。在我的印象里的童年,只有沉默叹息的祖母和沉迷游戏的弟弟。明远,我曾以为未来的灯都灭了,是你拉着我的手陪我一盏盏的点亮。
从16岁到18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数不清。其中包括你去掉了牙套,留起了长发,身高也不知怎么窜到我的肩膀,也包括我远在他乡的父母依旧没有回来,我迷恋起了游戏,对你的关心少而又少。
高考前最后一次考试后,我看着成绩单最上面的名字和临近末尾的名字怅然若失,你突然转过头问我:“冬诚,明天和远方,哪个更重要?明远,那是你的名字。我犹豫了许久,开口“明天”。我看见你低下去的眼眸。
七月盛夏的午后,你约我在滨河路放风筝,那是每年你生日我都带你做的事。那天你并不似往常那样兴致勃勃,风筝总是飞不起来,我满头大汗的检查线时,你开了口“冬诚,我要去香港了,对不起。”你曾对我说过,你有两个最想去的地方,一是香港,二是杭州。我想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干燥难耐,抬头看见你的脸庞,你已经不再是三年前那个怯生生的模样。你的长发被和风吹的凌乱,却有说不出来的美,我看到你的眼睛里充满了对远方的热情和向往。你又开口,带着颤抖说;“冬诚,分手吧,我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了。”我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明远,我没敢回头,因为我怕我这一回头,你就走不了了,我乱无头绪无从下手的人生不该让你承受。明远,你看我背影的时候,有没有一点难过,一点遗憾呢?后来我去了杭州上大学,在烟雨朦胧的西湖踏舟时,我就在想,我也算是幸运,至少我去了你另一个想去的地方。
说了这么多,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你男朋友,我已经听说,他在香港从事多家教育机构,为人正直和善,你的后半生能够幸福安定我就放心了。只是明远,婚礼我去不了了,无法看着你披着白色婚纱说我愿意,真遗憾。我和成子的公司不久就要谈第一笔合约了,这么多年他陪我一路走来,没了爱情,我还有一群热血的兄弟。但这当中事宜,我必须亲力亲为。明远,不论怎样,我都祝福你,你要幸福。
明远,你永远时我16岁那年爱上的女孩,是大风大雪都和我站在一起的女孩,是我永远不会责怪的女孩。没能拥有你,没能和你站在一起,是我负了你。那些共度的时光,那些晚霞和落日的青春,明远,不要忘记。
只是明远,这辈子有过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