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的疯病好了,因为以前吃药不能要小孩,现在她状态好多了,已经有小宝宝了。”
放假回家,妈妈正在和邻居孙阿姨聊天,孙阿姨开心地说着:“这孩子啊,以前可把她妈愁坏了。现在可好了!”孙阿姨是小晴的亲姨。
“好事啊!真为她高兴!”我听了这个消息也很开心。
说起小晴,她是我妹妹的一个同学,是邻村的一个女孩子。几年前,不知怎么的,她就疯了。那时她还在上大学,一犯病,就会出现幻觉,会骂人打人,必须吃药维持。
我特别好奇,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疯掉?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样的刺激,一病就是好几年,好在她的父母都很上心,她渐渐地好转,但还是要靠药来维持着,一旦停了药,就会犯病。后来她结婚了,对象是个极其普通人,挣钱不多,但对她非常好,她犯病时也不会嫌弃她……
如今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挺受震动的。想想也是,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疯病---也就所谓的精神病,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人们的疾病防治意识提高了,更重要的是,毕竟她还有爱她的家人和丈夫呢!这要是放在以前,也许就没这么幸运了---我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
那是我还在上中学的时候,适逢南方灾年,偶尔会有几个逃荒的来村里“要饭”,只不过村里人俗话那么称呼,更确切地说是讨生活,他们有的是从关外来的,据说是收成不太好,乡下人都比较朴实心善,基本上人们都会给舀一盆或一大瓢苞米或苞米馇子,成全了他们的生计,自己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儿就穷了。
那些人也不过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罢了,来了又走,又有谁会记得他们呢?随着时间的推移,甚至记不住任何一张脸,只是有一个人,却是个例外,之所以我记住了他,是因为他和他们不一样。
那是一个夏天,中午时分,我们一家人正坐在屋里吃饭。那天恰巧我们吃的是玉米面大饼,因为爸妈很喜欢吃,但我是不爱吃,所以我几乎都没吃几口。
这时,我看见他来了,妈妈就给了他拿了两个大饼子,他拿着走了,但是走到院中央的时候,他竟然嫌弃地把大饼扔了。
“这人怎么糟蹋粮食呢?我虽然不太喜欢吃大饼子,可是我可以不吃嘛,也不会扔了啊!那不也是粮食吗?!真挑剔!”我非常不满地说着。
“他是个疯子。”爸爸说。
“疯子?没看出来啊!他哪里像疯子啊?看起来也不像啊?”我特别好奇。
“他原来是个文化人儿,听说以前还是个老师,后来他媳妇走了,他就疯了。”爸爸说。
“他媳妇为什么走了?”我刨根问底。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后来,我听有的人这么说:“高考的时候,他没考上大学,后来就疯了。”
还有似乎很了解他的人说:“听说他原本是个知识分子,当过老师,文革时被批斗了,后来妻子也走了,他就疯了,整天走街串巷,疯言疯语。”
而我看他,一点也不像个疯子,只觉得他很可怜。一个大男人,眉宇间都写着苍桑茫然的神色,那是别人都无法看透的世界吧?
后来他还来过村里一次,嘴里念念有词:“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正在对着谁说,而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别人的投影,我想:他是兀自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吧。
我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可惜了,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创伤,是亲人的离去还是理想的破灭?是怎样的原因导致他对生活失去了信念?他的才华没有人看见,他的道理没有人听,疯子的世界没人懂,只是给人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
或许,根本就没有人会去关心他的故事,他的过去,也没有人去关心他疯了背后的原因,后来我也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小晴好了,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不知怎的,我就突然想起他了。他现在应该有60多岁了吧?他是否也好了呢?
“爸,那个疯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
“他早就死了。”
是啊,他没有亲人,也没有人关心,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理会……
至今为止,他还是一个谜一样的故事,始于听说,终于听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疯掉,也不知道他后来又经历过什么,怎么离开的……
一个人会变成疯子,大约是因为爱被流放了吧?心底有一点悲凉,如果他还活着,如果这个世界还有人爱他……愿他在天堂不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