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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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十年,先皇驾崩,新帝仅五岁。边疆告急,文官主和,武官主战。摄政王力排众议,命战神齐王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抵抗。

次日,秋高气爽,景色宜人。战神齐王却无心欣赏。喝过送行酒,齐王虽有无数牵挂,可为守护黎民百姓,却还是即刻出发。刚出城门,齐王眼底,一名青衣女子,只身一人,骑于马上。

齐王命大军先行,自立于青衣女子马前。青衣女子下马,眼中闪着泪花,将玉佩赠与齐王,低声嘱咐:“靖哥哥,我知你多年征仗,已为常事。可我还是担心,昨日去庙里为你祈福,得此玉佩,你必须戴于身前,了我心愿。”

齐王接过玉佩,挂于腰间。又将原腰间玉佩取下,递给青衣女子,并说道:“芙妹妹,我此行胜利归来,便求皇上赐婚,三媒六娉,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你等着我凯旋而归。”

“靖哥哥,我等你。”青衣女子哽咽回应。

齐王重重看了青衣女子一眼,眼底泪光快速隐去,翻身上马,转身离开。

齐王轩辕靖,乃当今皇上的堂哥。三岁能文,五岁能武,十岁便跟着父王东奔西走,军营里常年可见他的身影。十五岁带兵打仗,杀伐果断,无一败绩。

芙妹妹欧阳芙,右相之女,容貌、资质乃上上之选。可琴棋书画,仅略懂皮毛。唯爱舞刀弄枪,骑射弓箭。自幼喜爱四处惹事,不是上树便是下水,右相为此十分苦恼。可右相唯有一女,百般疼爱,愿世上尽数珍宝全都予她。

本应两个不相干的人,在一次牡丹花会中相遇。那年,轩辕靖十八,欧阳芙比之小五岁。受邀至这闷死人不偿命的花会中,导致一个拿书在屋顶睡觉,一个出来园中散心。欧阳芙本想在这亭中发泄不满,于是一边摘下枝叶,一边嘴里嘟囔着:“臭爹爹,非让我来这什么破花会,无聊透顶,还不如骑马射箭来得痛快。臭爹爹,坏爹爹,呆爹爹,傻爹爹,笨蛋爹爹······”

“这是哪家小姐,扰我清梦,还如此不孝,尽还骂起自己的亲爹来?”轩辕靖刚咪着,就被这嘟囔声吵得烦心,忍不住怼上一怼。

“啊~你谁啊?怎滴神出鬼没,跑屋顶上偷听人说话,你给我下来。”欧阳芙还没骂过瘾,听到屋顶上的声音,吓得惊叫出声。看是个梁上君子,便想叫他下来一较高下。

“我为何要下来,你有本事上来呀?”在军营里成熟稳重的将军,此时尽跟一个小丫头较真,若是他的手下看到,估计要惊掉大牙。

“我为何要上去,你有本事就下来?”欧阳芙不甘示弱,继续出言挑衅。见轩辕靖还不下来,摘下树枝,向他扔去。奈何树枝太轻,无法扔得太高。


轩辕靖被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逗乐,哈哈大笑。一不留神,要从屋顶上摔下来,幸好轩辕靖武功精湛,脚下轻点石头,一个旋转,稳稳地落在欧阳芙身旁。

欧阳芙看到轩辕靖差点摔倒,本想幸灾乐祸,耻笑一番,谁知轩辕靖轻松化解,内心佩服至极。拽着他的袖子,说道:“大侠,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没想到大侠武功如此了得,能否教受于我一二,小女子感激不尽。”

轩辕靖被这反转女子弄得哭笑不得,拽回袖子,说道:“教你一点,无伤大雅,可你一个女子,不是应该学些琴棋书画才是?”

欧阳芙一听,顿时不依。“谁说女子一定要学琴棋书画?我就喜欢舞刀弄枪,我还要学武功。爹爹找的那些人都是些弱不禁风的师傅,根本什么都不会。大侠,你就教教我吧?”

轩辕靖此番回京本也没事,便应了欧阳芙的要求,每日卯时约在郊外教她武功。

秋风瑟瑟,寒意渐浓。欧阳芙带着一身寒气,悄悄潜进马棚,牵着棕色宝马,自后门而出。早点商铺已然开始忙碌,寥寥数人的街道,增加了几份冷清。骑马至城门口,卯时刚至,城门吱吱响起,两扇大门应声而开。行至郊外,轩辕靖已在此等候。

欧阳芙早早下马,悄悄来到轩辕靖后面,左手迅速出击,准备伺机偷袭。可当手快要靠近时,只听风中“咻”地一声,手被前面之人拽着前方,身体突然凌空,“咚”地响起时后背已经跟大地亲密接触。

欧阳芙顾不上疼痛,腰间在地面一个旋转,脚准备蹬至轩辕靖下盘,轩辕靖抓起欧阳芙的脚一拉,欧阳芙跟着腾空,腰腹一弯,手上动作不停。就这么几个回合,欧阳芙虽败于下风,可也比之前好了很多。面对如此刻苦的欧阳芙,轩辕靖内心甚是佩服。

近日,欧阳芙虽仍是带着点花拳绣腿,但比之前,底盘已稳了许多。再加之前的骑射弓箭,手劲自然比一般女子要有力点。轩辕靖除了锻炼她的底盘,还会教他一些女子防身之术。练完天色已大亮,欧阳芙需在爹爹下朝前回到闺房。

今日练得有些晚。回去时比较匆忙,街上人已渐多,一个孩童从店铺跑出,欧阳芙赶忙夹起马腹,拉起缰绳。马堪堪在孩童面前停下,可欧阳芙却从马身上摔下,眼见就要落地,被轩辕靖一把接住。

“你这么急做什么?”轩辕靖焦急万分。

欧阳芙顾不得自己,赶紧下地跑到孩童身前。“小弟弟,你怎样?有没有伤到?”

轩辕靖看着这样的欧阳芙,心里异样再起。

欧阳芙回到闺房,侍女玉儿催着换衣,说丞相已来问过,回的是正在梳妆打扮。前段时间因为其他事耽搁,宫里今日要摆宴,为齐王接风,欧阳需随右相入宫赴宴。

到了宫中已是正午,坐下一会儿,皇上便来了。欧阳芙始终觉得有人在看她,一坐下就抬起头,向那眼神望去,随之一愣,竟然看见轩辕靖正瞧着自己。

欧阳芙一直以为轩辕靖能在牡丹花会上,只是个梁上君子。此时见他所坐之位,已知他必然是今天主角——齐王轩辕靖。

欧阳芙如是想,怪不得他武功了得,能在军营这么多年,从无败绩,肯定不同凡响。在京城,想嫁于他的女子,能围着城内转数圈,自己也对之早已倾慕。想到这么多天的相处,欧阳芙面上已然泛红。欧阳芙怕右相看出异样,谎称去净房,快速溜出。等到凉亭呆了一会,将热气散去。

“澄姐姐,你看齐王一直往我这边看,是不是对我有······”

“萱妹妹出落得如此花容月貌,比之丞相之女都不落半分,但是丞相之女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粗鄙不堪,萱妹妹琴棋书画样样都技艺超群,自然能得齐王垂怜。”

欧阳芙听到此声,已知是左相之女梁雨萱和户部尚书之女秦澄澄。她不想让她们看到,便退身躲至假山后。才退几步,就感到后面有人,吓得刚想大叫,身体被压于假山与他之间,嘴被捂住。欧阳芙定睛一看,不是齐王还能有谁。

欧阳芙脸上蹭得又能烫起东西。后面的声音渐渐变小,看着如此近距离的轩辕靖,欧阳芙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

等到完全听不见,欧阳芙“嗯嗯”两声。轩辕靖手放开,身体微微离开,却还是将其控制在内。“早上还好好的,为何此时见到我就走?”轩辕靖看着脸已通红的欧阳芙,心里悸动不已。

“我,我,我不知您便是齐王,往日多有得罪,还望齐王多多海涵,别跟我这小女子一般见识。”欧阳芙说话都在颤抖,心仪已久之人即在眼前,任谁都不能淡定,欧阳芙如是想着。

“哦?那你说说你怎滴得罪我了,我看看能不能原谅你。”轩辕靖盯着欧阳芙乱动的眼睛,好笑得逗着她。

“我,我,不该,不该劳烦齐王教我武艺,齐王日理万机,还,还”

“哈哈哈哈。”看着欧阳芙语无论次,甚是可爱,轩辕靖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你”欧阳芙生气得直跺脚。

“好了好了,不气了,我不逗你了。”轩辕靖好脾气地哄着。

“你也别齐王,齐王地叫,喊我靖哥哥便好。”

等回到宴席,欧阳芙加速的心跳还未完全平息。

好景不长,皇上病体日渐加重,最后不得而治,驾崩归西。新帝登基之即,边疆迎来战争,齐王当仁不让,首当其冲,边防抗敌。

直到第三年的夏天,齐王消息时常传回京城。城内,百姓本就对齐王爱戴有加,随着一场场战事告捷,现如今更是让人振奋不已。

欧阳芙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池荷花。可能知道水芙蓉是荷花的别称吧!欧阳芙一直很喜欢荷花。以前除了到后院练功射箭,还喜欢赏荷。从初见荷叶,荷花见露,至荷花含苞,粉嫩盛开。常常心醉万分,时常也会拿来纸笔,画作一番,也算是她最安静的时刻。此时,姿态万千的荷花,有的像亭亭玉立的少女,有的像坠入凡间的仙子,欧阳芙却无心欣赏。

牵挂齐王只是其一,近日心头总有些烦闷,不知如何化解。欧阳芙总感有事要发生,但齐王连连告捷,也时常会写信与她报平安,她也不知是为何事,只当自己日有所思,心系则郁罢了。

这天,天高云淡,枝叶静寂。突然,一只乌鸦“呀~呀~”粗劣嘶哑地叫着,“噗”地一下飞走了。侍女玉儿跑进来,急急地说着:“小姐,小姐,宫里有人来,老爷让小姐赶紧去前厅接旨。”

“接旨?知道是何旨意?”欧阳芙边疑惑边让人更衣。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欧阳丞相之女欧阳芙,倾国倾城,温婉贤淑,赐婚摄政王轩辕萧,择吉日完婚,钦此。”

“轰”,欧阳芙脑海一声响,猛得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公公宣旨。呆若木鸡地看着爹爹和公公寒暄,置身在冰窖的身体瑟瑟发抖。强忍着公公走后,泪水打湿了白皙柔嫩地脸蛋。

“爹爹,女儿,女儿不嫁。爹爹,女儿还想在您身边多陪您几年,不想这么早就离开爹爹。爹爹,您想想办法,女儿不嫁。”欧阳芙急切地说道。

“芙儿,爹爹也舍不得你。自从你娘走后,也就只有你能陪陪我。哎!可是,这是皇上的旨意,应该也是摄政王的意思,现在皇上圣旨已下,爹爹也无力回天。”右相看着伤心的欧阳芙,他也舍不得,更不知如何劝慰。只能将女儿搂在怀里,针扎在心里也不好受。

转眼几天过去,欧阳芙常常以泪洗面,不知如何是好。她想过逃婚,去找齐王,可那样,必然会连累爹爹,这是她万般也舍不得。现只能盼着齐王凯旋归来才能有转机。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秋风甩了甩衣袖,带走了太阳的炎热,将凉爽撒满大地。轩辕靖本是节节喜报,突闻粮草即将告急,补给却在路上遇袭,这让欧阳芙心内一紧。

右相几日不见综影,早出晚归,十分辛劳。今日,欧阳芙却见爹爹站在院内,看着天空,唉声叹气。

“爹爹,今日为何这般愁烦?”欧阳芙关心道。

“芙儿,都是朝廷之事,女儿不必挂牵。”右相不想女儿跟着烦闷。

“爹爹,女儿不懂朝廷之事,但爹爹说出来,也能解您一时烦忧。”

“没什么,只是要变天了。”

“变天岂不正常?”

“此天非彼天。”右相愁眉苦脸的说道。

乾元十三年一月,齐王被指率大军谋反,自立为王。摄政王带重兵捉拿。

乾元十三年五月,齐王遇袭,生死不明。

四周树木繁茂,欧阳芙心中记挂轩辕靖,得知轩辕靖生死不明,最终还是决定沿途去找。这是欧阳芙第一次出远门,不能光明正大地找,不能走小路,却不想迷路在此。欧阳芙看了看天边的云彩,她一路向北,将经过的树木都作上标记,走了一天还是回到了原地。

欧阳芙曾经听过鬼打墙,可亲身经历还是不可思议。带的食物和水越来越少,她思念着轩辕靖,心中信念不忘,再走一次又何妨?休息片刻,又打算起程。听到窸窣声,欧阳芙回头一瞧,一只狼慢慢从树林后面走出来,瞪着凶狠的眼睛、伸出舌头、口水直流。显见也是被困于此,没有吃食。

欧阳芙腿不听使唤地发抖,她没想到在这里碰上的第一个活物居然是狼。狼身体后倾,前腿伸出,瞬间后腿迅猛一蹬,向着欧阳芙而来。欧阳芙强自镇定,拿出宝剑,手颤着将宝剑在空中挥舞,与狼搏斗。可她的力气哪有狼来得大,没几下就被狼抓了几道口子,身上到处都是血,剑也早被打落在地。

欧阳芙累得筋疲力尽,眼见着狼扑向自己而无力反抗,只得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到来。过了一会儿,听到“咚”地一声,却没有想像的疼痛传来,欧阳芙疑惑地睁开眼睛。一人逆光而立,全身闪着金光,从天而降。等再看清来人,不是轩辕靖又是谁。轩辕靖手上宝刀被血液染成了红色,在颤抖中滴滴落下。他看了好一会儿,缓缓向前,又确定着什么,静静地看了下。快速将宝刀扔在地上,紧紧地搂着欧阳芙。欧阳芙也回拥着,即使快要被搂得喘不过气来,身上多处伤口疼得她要叫出来,也忍着没有放手。

过了好一会儿,轩辕靖才慢慢放开,看着欧阳芙身上的伤,眼中红丝一片。“怕你担心,偷偷去找你,方知你果真寻来,幸好赶到及时。”

“听说你生死未卜,我怎能有心情在府里等着?被困在这里一天,怎么都走不出去。见到你太好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欧阳芙后怕地说道。

“我没事,那些都是迷惑人的。这里是个迷阵,你没有经验,肯定走不出去,我第一次也被困了几天。我知道有个落脚的地方,我们休息几天再出去。”轩辕靖安抚道。

经过几天轩辕靖细心照顾,欧阳芙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结痂、愈合。轩辕靖心系跟随他的手下,虽对欧阳芙嘘寒问暖,可还是能从细微动作看出他的心不在焉。

这天,欧阳芙终于能正常走动,就催着轩辕靖赶紧出去。原来,轩辕靖每天都会出去一会儿,打听到他的一个部将被摄政王抓了。轩辕靖带着欧阳芙七拐八绕出了迷阵。

炎热的夏天,阴沉沉的天空给人以闷热与压迫。考虑到欧阳芙的伤,轩辕靖将她安置在好友秦霄家,便去进一步安排事宜。

“小姐,小姐,不好了。齐王,齐王被抓了,被定反叛之罪,当场问斩。”

“什么?你,你再说一遍?”欧阳芙激动地自床上一跃而起。顾不得伤口裂开,紧抓着丫鬟的胳膊问道。

丫鬟翠儿哭着说:“齐王,齐王被定反叛之罪,当场问斩。”

欧阳芙只觉眼前一阵眩晕,随之一黑,倒在床上。

等欧阳芙再次醒来,翠儿正睡在床边。欧阳芙回忆起丫鬟之前说得话,顾不得伤口疼痛,轻轻挪下地出门。秦箫正赶来看她,“欧阳小姐,你不能下地,之前大夫来便说你的伤口不能再裂开了。”

欧阳芙顾不得行礼,红着眼急忙问道:“翠儿说得是真的?轩辕靖真的,真的······”

“你现在伤口要紧,先······”

“请告诉我,这是假的对不对?他是不是又在迷惑人?他的武功那么高,怎么可能就这么,就这么······”欧阳芙颤抖地盯着秦箫眼睛,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希望的答案。

秦箫脸色痛苦地看着欧阳芙,说道:“他之前就已经受了重伤。摄政王又以他的部将和皇帝的性命相要挟,齐王不得不······”

秦箫哽咽地一字一句,艰难地说着:“摄政王当场就以反叛之罪行刑。”

秦箫从袖口拿出一封信接着说:“这是齐王离开时留下的。说是若他遭遇不测,便将此信交与欧阳小姐。”

欧阳芙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秦箫手中的信,颤抖地接过,打开。

“虽然你我认识不过几年,但觉已很漫长。不管我有何不测,都已心满意足。唯有对你,深感遗憾。愿你一生无忧。今生也许无缘得见,来生定会没有束缚。”

欧阳芙透过泪帘看着信上的一字一句,犹如扎在心里的每一针,针针见血,疼得欧阳芙按住胸口都没法止住。

数月后的京城,摄政王和右相之女大婚。满朝文武纷纷前来道贺。可辰时还未过,只听得欧阳芙的丫鬟来报,右相之女已自屋顶一跃而下,血溅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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