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圣诞节,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我脑袋上面还会挂着两条羊角辫,一双眼睛圆圆的大大的,总也睁得老大,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笑起来呢,一定要将嘴角扯得开开的,八颗大白牙一定要全露出来啊,这样才觉得足以表达我对人的热情,对生活的热忱。
小学时候,圣诞节前几天,我就去文具店买好多好多的圣诞卡片,有贵的有便宜的,贵的三四块,折开来卡片上能够呈现出精致的立体的圣诞老人图像。便宜的呢……唔……五毛钱。就一张普普通通的卡片,几个卡通人物,总也有圣诞老人一脸憨厚笑,蹩脚地印在卡片里。
小时候我就贪心,贪心别人的好,因此也贪爱别人送给我的卡片,那时候觉得自己一张薄薄的卡片就承载了一片汪洋大海般深重的情谊,足以跨越千山万水。我贪心那一份情谊,也格外珍重。
我有一个空的曾被用来装饼干的扁圆铁盒,小时候我喜欢攒毛票,一毛两毛五毛都被我分好类放在里面,我乐呵乐呵地盖上盖子,心里美滋滋的可以开出花一朵。我爸说过,钱生钱,利滚利,不用多久这个盒子就得全满了,装都装不下了。于是我每天都会打开盒子,数数钱,看是不是多了,我数了,没多,我就责问我爸,他眯着眼打哈哈说:“你每天这样打开是不生的,你越让它生它偏不生,你要让它以为你忘了它,它才愿意生的啦。”我被绕晕了,似懂非懂,重要的是,我竟然全信了。
结果是肯定的,毛票没有生毛票,钱没生钱。只是后来,这个铁盒子就顺理成章被我用来装自己的宝贝物件,什么卡哇伊的皮筋,戴到头上就觉得自己变仙女了的蝴蝶发卡……理所当然的,那些收到的圣诞卡片也都被我整整齐齐地放在了里面,被我当宝贝一样珍藏着。
我喜欢圣诞节的,那一种浪漫又温馨的氛围。很多商铺为了招揽生意,都早早地对店铺进行了各色各样的装饰,店门前的圣诞树,明亮玻璃橱上喷的圣诞老人,店里暖光的灯火,在一冬又一冬里聚集起来,当我身处于那恰到好处的氛围里,所有的寒冷与内心的阴霾都烟消云散了。
记得离小学不远有一家大酒店,那些天门口就会矗立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也不知道是它本身就高大,还是儿时的我眼底的世界小,总之它就是很巨型咯,上面挂满了各种形形色色的装饰品,每次放学经过它,我最想要的就是摘下挂在树上的“礼物”,用彩色的玻璃纸包着的,在冬日阳光下会那种礼物,我压根就不知道这只是个装饰品,里面其实啥都没有。
圣诞节那天,同学都和我说:“那个酒店门口晚上会下“雪”,你要来看哦。”我答应了的,但总也错过,总也失约。那时家里离学校有点远,父母都忙,我尚幼小,一个人不让出门。而我依旧记得唯一一次我在南方的沿海地区,在那个酒店门口看到了“雪”,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我和一群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在“雪”里尽情闹腾欢笑。虽然它和我记忆中老家的大雪相比起来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它的意义已然是非凡的。它接轨了我在老家生活的最幼时的记忆,点缀了我的童年,又静静潜藏在时光的角落里,盼着我偶然的回首,赠与它的绵绵一笑。依稀记得,从酒店里传出的圣诞节的歌曲里,每个音符里都写着幸福。
当我从羊角辫走向马尾辫,从马尾辫再到短发,我闯入那扇名叫青春的大门,等我真正被一条名叫命运的鞭子抽打得遍体鳞伤时,我哭得撕心裂肺,犹如一只受伤的困兽,夹在人生的罅隙里,进退维谷,所能做的不过是发出一声声颤抖的嘶鸣,像是一种乞求,对自由的乞求。实际上,我连乞求的对象也没有。
阴差阳错,事与愿违。初三那年,我与当时的生活背道而驰,生生的从云端直跌入了谷底,命运为我展开了一条晦涩的道路。我一路磕磕碰碰,竟也走到了现在。现在想想,那些曾经以为很沉重的东西的确可以变得很轻盈,只是它依旧在,就像一道伤口,结的痂可以脱掉,而那一道深刻的痕足够伴随我一生。
身处于这里,走出学校环顾四周,圣诞节的气氛淡极了,和漂浮的冷空气那般的淡。一些同学也还是会在平安夜里互赠苹果,苹果用一个好看的纸盒装起来。而互赠的名单里,少有我。大概是因为真的长大了,懂得了取舍,也知晓了太多情谊的深浅。很多你以为能够跨越万水千山的情谊,其实不过是一张脆薄的纸,你想写的,永远也写不下。
好久没有看到雪了,连前年难得的一场雪也错过了。而那场记忆深处的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不过一个回首,孩童时的欢闹情境就尽收眼底。
正好乘着今天,我代我儿时的我,向你们问一句好,圣诞快乐。
文/余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