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事故
半夜回老家,村子里的路灯已经下班了,路上一片漆黑。他估摸着位置准备停车,像白天一样熟练,然而熟练的手却没有听从迟钝大脑的安排。
“滴、滴、滴……”倒车雷达响起来,再刹车已经来不及。
“哐……”的一声,他明显感觉到撞上了一个硬物。借着手机电筒查看,原来最近村里修路,之前停车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新添了一个石墩,车后杠被撞开了一个洞,像是一张黑漆漆的嘴,咧着傻笑。他用手抚摸着大嘴的边缘检查,周边的不规则毛刺轻松划破了他的食指。他把手瞬间缩回来,有点钻心痛,但还能忍受。伤口上渗出了血,他用嘴吮吸了一下,吐掉,用大拇指捏紧了食指的伤口,似乎已经并不像刚才那么疼了。
他起身往家里走,也许到了这个岁数已经没有权利喊疼,因为没有人会看到或者在意,经历了很多之后心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疼痛神经,这个伤口像是被小蚂蚁咬了一口,甚至还不如,惊吓一下就过去了。
他只记得,明天要给父亲上坟,两周年。
2--老车
他躺在床上仔细算算,这台车已经开了五年有余,各种操控磨合的非常好,却不再鲜亮流行。当时吸引眼球的中控大屏,现在已经落后了好几条街,更别说外观、内饰、动力、环保标准了。
他还依稀记得五年前提车的新鲜感心跳,第一次发生剐蹭的心疼,还煞有介事的买了修补笔进行修复。而第二次、第三次再发生之后,就习以为常,全程无感了。经历过暴雨风雪,跨越过小溪大河,往返于家庭单位,穿梭过陌生村落。小车变成了老车,他和车的感情却深了,通过声音能知道它的需求,看看状态了解它的坎坷,每一处伤痕都还记录着他们在一起经历的故事和事故。
这台老车,如今又受伤了,他的心里却没有那么大的波澜起伏,明天一早了再报险吧,他对自己说。正如他自己,一个步入中年的男人,一点儿小伤根本不值得一提,累积和沉淀下来的内伤才是心底的蹉跎。
3--上坟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们去给父亲上坟,两周年的忌日,还带上了两年前的白酒。
父亲原来爱喝酒,然而他们爷俩却一起喝的不多。之前是因为父亲说上学不能喝酒,后来又因为父亲得病,不能饮酒了。毕业之后每年大年三十晚上可以一起共饮几杯,也算是不多的几次痛快印像。当年他自恃年轻,解酒快,一次和朋友拼酒酒精中毒去了医院,醒来后发现父亲在床边坐着。原来是半夜父亲砸开了邻居家的门,搭车过来的,一晚上就一直守着。从那以后,他很久没有喝酒,输完液父亲监督他吃了一碗豆腐脑才离开,永远记得第一眼看到父亲的眼神,有责怪,更多的是心疼。
父亲开了一辈子拖拉机,父亲说过,等他再换车了,这辆车就卖给自己开;父亲还说过,等出了院,他也买一辆电动汽车开开。
医生却说,人就像一台车,而这台车太缺乏保养,时间长了零件就会严重磨损,关键还没有配件。
他说,只要发动机没问题,只要心存高远,一切都是新的。
上坟回来的路上,雾霾已经逐渐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