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题：然后我的记忆回到我们初次相遇那天。 他说，好久不见。 而我说，嗨。

“你竟然开始吃黄瓜了？”他眉头紧锁，双眼死死盯着我筷子上夹着的一片黄瓜。

我不能吃黄瓜吗？我犹疑着放下了筷子。

“他不吃黄瓜的，觉得黄瓜有种奇怪的腥味。”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耸耸肩，很自然地把黄瓜丢进他的碗里。

他却看着我的动作发怔。“你刚刚用筷子的手法……扔东西的时候小手指会歪过去一点儿……很像，真的很像。”

他又在怀念他那个失去的情人。我皱眉。这“最后的晚餐”也不能吃得消停点。

“说好了我跟你同居一个月，到期以后你给我5万块钱，今天是最后一天，我希望你不要赖账。”

“他不在意金钱的。”他抢白道，停顿了一会儿，他的声音低了八度，再度开口。“钱不会少你。”

他的碗早就见了底，我匆匆把饭扒干净，起身收拾碗筷。

他的声音如一个畏光的幽灵，不远不近地跟着我。

“你能不能听听我和他的故事。”

我并不想听他的故事，眼睛盯着厨房水龙头的水流，然后我的记忆回到我们初次相遇那天。 他说，好久不见。 而我说，嗨。

他却喋喋不休。“我跟他是初中同学，高中的时候终于在一起了，那时候我追他追了很久，花了很多心思才搞到手，可是我那时候不懂珍惜，故事有点老套，最后他跟我分开了，可是分开以后，他就失踪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去他们学校也找不到他，查他的去向也查不到。就连他这个人的姓名似乎都不存在了。我就一直找，找了很多年……直到认识你，真的，你跟他有些地方太像了，遇到你之前，我以为一些习惯是他独一无二的，可你却又会做出和他完全不一样的事情。这一个月我很感谢你，但是你必须走，”声音沉下去，几乎听不见。“可能我的话太直白了，但是对不起，我再也不能忍受一个鸭子顶着跟他那么相似的脸。”

最后一个碗也放进了碗橱里。“好，我会离开的，在这之前，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我的目光和他相触，我看到他在冷笑。“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要了解一个鸭被多少个男人睡过？你的滥情史可以给别人讲，至少我不会掏钱听这种无聊的东西。”

我摇摇头，擦干手上的水走向门口，我的行李早已经收拾完了，东西不多，一个箱子就提走。我两脚蹬上鞋，开始穿外套。“你很可悲。你标榜着自己有多爱他，却从来不知道他的母亲姓什么。”

他阴沉的目光酝酿着怒气，我笑得惬意，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张旧身份证扔给他。他看着证件上的照片和姓名，双手颤抖不止，“你……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有他的身份证？”

“本人。”字正腔圆两个字送给他，我抱着手臂，突然觉得太搞笑了，我就微笑起来 。

“你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傻逼。”我的眉毛高高扬起，嘴角不屑地撇到一侧，这是他认为我永远不可能有的神态，他的记忆里我永远不会对他尖酸刻薄。“高中你跟我分手时候我爸妈正好闹离婚，随母姓改个名字有什么好奇怪的？反倒是我在你身边待了一个月，你都没认出我来，还夜夜笙歌每天回来都带着不同的一身味儿，就你这样子还好意思说找了我好几年，还好意思装情圣？你那拙劣的演技除了自己谁都骗不了，你不会以为我人间蒸发死在外头了吧？一副没我不行的样子，给谁看呢？

“我还想告诉你，你身上那一堆臭毛病坏脾气一点儿都没变，我当初因为什么离开你，你再清楚不过，就这样还指望谁能回心转意？这样一坨垃圾我要了干嘛？送给收废品的都卖不上价。”

他眉毛都在抖，真好玩。

“最后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智商更低了，随便骗你说我是鸭子你都会信，我只是工作累了给自己放一个月假，顺便我早就找好了下家。你只看我用度昂贵以为我是出卖身体，却从来不知道一个三年经验的资深程序员一样能负担得起这些。我说过的想成为编程大师的梦想——每次说出来都被你嘲笑——现在已经实现了，而你，还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最后，那五万块记得按时到账，如果没到，我就黑了你的工作邮箱给你的所有群组统一发你的艳照，说到做到哦。”

他还沉浸在打击中，一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我拉起箱子打开门，一只脚踏出门去，身后有什么拖住了我的箱子。

“你不能走。”他的眼中只剩下绝望，很可惜，唤不起我一丝怜悯。

近一个月来良好锻炼过的手臂扣住了那只拉住箱子的手，缓慢有力地掰开。

我放轻了声音。

“再见了，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