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忘记一个人的时候,是会在每天某个特定的时刻想起她。因为这样系统地想起,就好像你知道你每天都要吃早餐一样,它不再被你注意了。陈辰一直刻意的练习着这样不突然的想起,然而越是模仿着做,他也就从没有忘过谦清了,不,不能说是忘过,忘了就便也再想不起来了。
其实陈辰是知道自己的,他在骗自己,所以假装命令自己去忘记,把她关到心窝里的小屋,上了千百道锁,每次偷偷通过窗口去望她时,她总在寻着死路,无非是上吊割腕的把戏,但陈辰看到就会疯了似的拿出一大把钥匙一个个试锁,最后破门进去的一刹那,又刚好看见她向自己伸着那细长苍白的手,要么在床上,要么脖颈放在房梁下系得紧紧的那绳结上,只是眼睛都一样望着陈辰的,只是没有心跳的,只是嘴唇没有闭合的。他不敢看。瘫软在地板上,他吓晕过去了。
许是他做了多少梦,他不知道在自己心里做梦算不算是重病,看见她死了上千上万次,第二天再来时,她还是一样痛苦地呻吟着,然后陈辰又拿出了钥匙……
陈辰已经连着找了一个月工作,大都没有轻松的,有的便是薪资不多,他想向网络平台投稿,是学生时代就有的爱好,只是下场都不太好,他厌倦了那个时候在各个圈子乞求别人读自己的文,倒是有两个热心肠的,他很感激,原因是他们让他的粉丝数从个位变到了十位。七言不能出门,她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干什么的,可她实在不好意思接受陈辰每日从外面小摊带回来的二两小面,有时候运气好,面试得了些补偿费还可以买一点凉菜,生活从不由他们选的,就算是晚餐吃了二两或是三两小面。七言很心疼陈辰,趁他上洗手间的时候挑掉一半在他碗里,陈辰从第一次就知道。可他实在太饿了。
二零一八年四月十五日,陈辰接到了编辑的电话,他们那晚吃的是烧烤。七言真心为他高兴的,一是觉得陈辰在事业这条接力跑赛道上终于拖着麻木的腿到了下一棒的转接处。二是他们的生活改善有望了,她总说她人生的三大乐事,是看着陈辰写文,帮着陈辰抄文,陪着陈辰吃烧烤。
五月,漫威的复联三来了,陈辰已经收到了稿费一千五百块,七言嚷了三个月一定要去看,陈辰心疼钱,他只买了一张票,却没有和七言说。到了电影院门口的时候陈辰终于不走了,从上衣口袋里拖出一张皱巴巴的票。“怎么不走了,电影就快开场了”
“我……我只买了一张票”他理了理票,塞到七言的手里。
“怎么只买一张”七言抽出票,拉了拉陈辰的衣角。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说自己舍不得这几十块钱,侧过练去,阳光打在他蠕动着的嘴唇上,有些干裂了。“我不爱看电影,那声音震得人脑袋发麻”
七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眼前的镜片变得朦胧起来。她慢慢移到检票口,转头看了看向他笑着挥手的陈辰。心里灌满了一大瓶醋,酸得她心都缩紧了。
“等等,我肚子好疼,我想去洗手间”她攥紧了票捂着肚子,叫住了转身准备走的陈辰。一步跨过去,她把票揉进了陈辰的口袋里。“你去看吧,可别浪费了这票”
陈辰想把她叫回来的,他知道她想看这部电影好久了。他终于还是没吐得出口。
他进了影厅,步子走得比往常快不少,大不少。
七言见他走了才放心做到椅子上,看着海报上美国队长的盾牌,她笑得真开心,恰巧阳光透过窗玻璃聚在她脸上,她酒窝里的阳光快洒出来了。
陈辰坐在影院最角落的位置,看得入神,他差点以为他自己真不爱看的。电影特效很好,他言不由衷的话同样也说的很真。他知道自己是逃不出谦清的魔咒了,因为他现在十分想,非常想,他要分享这美好给她。找谦清是不用翻列表的,只是有时候给七言发信息总要找半天。“复联三很好看,你应该看看的”他总是不知道怎么开始一次谈话,绕个弯子不如直接开门见山的好。
“正在看,真挺好看”他以为要很久才有回信,手机放在袋口的时候,他发觉了振动声。
“真是巧,我也正在看,你在哪个影院”他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想见她的想法,马上又补了一句玩笑话“说不定还能来个偶遇”。欲盖弥彰。
他们聊到了散场,影厅里的白光骤然打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时,他才迟钝的觉得脖子疼的厉害。他才迟钝的想起,哦,七言还等着。
“电影散场了,下次再聊”他自以为聪明的结束了聊天。没有等到回信。
“怎么样,好看吗,一定是好看的”七言一路上扯着陈辰的衣带,她很想知道这电影的情节。可还是不忘重复那句怨叹“都怪我当时肚子疼的厉害”陈辰只是笑笑,因为当他讲到惊奇队长的宝石被抢走后便说不下去了。那时候,手机刚好响了。
他脑海里还是想着电影的画面,和屏幕定格的几个瞬间。
都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