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之行三: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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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各位,我的任务已经全部OK了,你们接下来的行程将交给一位小姐姐”,叶导简单寒暄了一下,又道了声“拜拜!”,便丢下车载话筒,背起行囊匆匆而去,头也不回。看得出他的脸色有点难看,其中的缘由,显然是因为整整一个早上都泡在购物商店的团友们,总共才买了两三件低价的翡翠石头。

        叶导大名叫叶旺,胡建人。黝黑的皮肤,壮硕的身形搭配双臂的纹身,手腕上银光闪闪的手镯再加上胸前夸张的佛牌,叫你无论如何也不会将他与导游挂上钩。肥大滚圆的脑袋上,四周被剃的精光,黑青的头皮上密集着发茬的黑点。头顶天灵盖的地方那是需要重点保护的,便留着两寸长短的头发,用发胶涂抹得坚硬笔直,像是一根根油亮的钢针,又像个黑色的毛刷,树立着向四周伸展开去,远远望去,很容易让人联想起一只倒扣着的痰盂。“社会我旺哥”的这一身行头打扮,不知道他有没有担心过,哪一天会不小心成为扫黑除恶重点关照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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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旺哥自己讲,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漂泊在外打拼。先是在海南呆了有二十多年,然后去了泰国,干了两三年,几年前又到了贵州。至于是不是一直干的导游这个行业,他倒没有提起。不过我总感觉不像,因为就导游这个职业来说,叶导还略显生疏,几十年的走南闯北,国外国内,除了讲话里时不时夹杂着的个把个英文单词外,好像并没有给他带来预想中丰富的导游经验。“贵州这段时期是旅游旺季,导游已经明显不够用,只要有个导游证的,都被拉来一个接一个地带团了”,旺哥的这段话,差不多道出了他也能够风生水起地当起“叶导”的主要原因。

        旺哥说起普通发时,英文单词“OK”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属于特别钟爱的那种。比如,一天的行程结束下来,叶导会拿起话筒:好啦,我们今天就全部“OK”啦,马上到酒店之后大家就可以去吃饭了,今天我给大家推荐的这家店(我们的团费中不含晚餐),口味非常“OK”,价格也非常“OK”,老板人也很“OK”啦,……,好了,OK,我们已经到宾馆了,大家记得下车后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到红绿灯那边右拐就“OK”了。我注意到,但凡遇到汉语中表示“好的”“好了”“完成了”等等一些表示结果的词语时,旺哥都喜欢用“OK”来表达,彰显出妥妥的“国际范儿”。不过,我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跟钱钟书在《围城》里说“张先生”的那样,“所以他说话里嵌的英文字,还比不得嘴里嵌的金牙,因为金牙不仅妆点,尚可使用,只好比牙缝里嵌的肉屑,表示饭菜吃的好,此外全无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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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看过一个导游讲的笑话,说他本来是个放牛娃,一天旅游局的人来,问他愿不愿意干导游。他说我不会啊。旅游局的人便跟他说,你会不会放牛?会放牛就会干导游,干导游和放牛是一个样的。我不知道这笑话是不是这个人的真实经历,还是只是用来缓解旅途疲惫逗人一乐的。不过,我们叶导的导游活计,还真容易让人跟放牛联系起来。不管哪个景点,他都只是将你带到门口,规定好集中的时间、地点之后,便消失不见,然后躲到哪个树荫下乘凉抽烟去了,让我们这些听话的“牛儿”自己在山坡上吃草、走动,最后在他规定的时间内到“牛棚”集中,你敢不按时到,信不信我不带你了,让你自己打车回去?!旅游途中,导游一般都会在车上介绍当地的人文历史、地貌特征、风景名胜和注意事项等等,不知道是不愿意讲还是因为根本就不会,总之旺哥对这些都毫无兴趣。但现在的旅游大巴上都有监控,公司随时都可以查看车内情况,这些规定动作必须要有。迫于考核的压力,旺哥只能无奈的拿起话筒开始了他的“尬聊”,从国外旅游的导游小费,讲到了他的同学聚会,谁混的好哪个混的不行,然后“无意中”还透露了他的房产,暗示他是属于混的好的那类。讲到孩子的教育时,大概是看见我们都已经昏昏欲睡,想来个互动活跃一下气氛,旺哥突然问了一句:“中国有57个民族,大家知道第57个是哪个?”看着我们一脸懵逼的样子,旺哥不得已自己公布了答案:“OK,就是啃老族啦”。然后我们就更加懵逼了,睡意也更加浓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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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旺哥的眼中,整个贵州算得上名人的一共有三位:老干妈陶华碧算一位,华为任正非算一位,还有一位就是卖珠宝翡翠的张总。贵州本地虽然不产翡翠,但因为国家“一带一路”的政策,缅甸那边的翡翠“带”到贵州后,价格非常低,让我们这些游客也能享受到政策的“红利”。为鼓舞士气,激发大家的购买欲望,旺哥还专门拿起话筒,大声吼道:前两天大家玩得开不开心?虽然应者寥寥,他还是接着说道:你们开心了,也要让我开心开心,今天上午大家都要买买买,每个人都要带一件回去。他还找了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你们花的钱,有一半都是用来给了贵州的扶贫项目,让那些山区的孩子也能吃得起饭上的了学。而且“只要大家买的多的话,下午的黄果树瀑布就可以多点时间,让你们玩得尽兴,想玩多久玩多久,想怎么玩怎么玩”。进店之后,旺哥画风突然一转,全程陪同伺候左右,像个首长的“勤务员”,又是递烟又是送茶,又是牵线又是搭桥,全然没了在景区时“放牛娃”的影子。

        哪知与上一个银器店相比,大家似乎更加理性了,并没有带来旺哥想象中的购物狂潮。而他所承诺的更多的游玩时间,在换了导游之后,也注定只是个空中楼阁般的泡影。但旺哥的突然告别,还是让大家有点猝不及防,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失望的叶导拉长着脸扭头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缘分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东西,任凭你感伤也罢,不舍也罢,它还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让人捉摸不透又倍感珍惜。不过,看着旺哥远去的背影,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不会有人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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