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后的小河边,阳光灿烂晃眼。
成群结队的小鱼不明就里,上赶着啄食阳光的羽翼。为躲避呵痒痒似的,阳光只得踮起脚尖,在水面闪转腾挪。
青石板码头,一级一级在水中延伸。
我端着大盆衣服,把凉鞋脱一边,光脚踩上码头。
我要赶着阳光正好,把父母春天换季的衣服洗干净,晾晒干。天气预报,明天开始要连续下雨。
父亲追着走上码头,边拉我胳膊边说,走开,你力气小,洗不干净,我来。
我噗嗤一口笑出声,哎呀,还没你洗干净?你今年才三十,还是二十?
三十、二十的人,也不抵我。父亲说着挽起袖子,就要拖衣服下水。
我赶忙拉着父亲往岸上走,不要你操心,回头厚衣服用洗衣机。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我在水边出生,水边长大,喜欢用清澈的河水洗洗刷刷。
成家后,我居住百公里外的城,父母和哥哥一直生活在水乡。
以前,母亲身体硬朗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自己洗洗刷刷。
母亲前年生病,一辈子从不做家务的父亲,开始做家务并照顾母亲,不肯要哥嫂多操心。
父母都是勤劳的人,也很要强,特别是岁数上身后,担心给儿女添麻烦,尤其怕被儿女多余,没有比被别人多余更难堪的事了。
所以,父亲除了照顾自己和母亲,常常烧火扫地,有时还帮助哥嫂晒麦子剥豆子堆柴垛。
每次我回家,父亲都会炫耀自己吃饭多睡眠好精力足,屋前屋后勤拾掇。
以前,母亲不让我洗衣服,说我太瘦,回家就应该好好休息。现在,父亲继续不让我洗衣服,嘴上不会说什么心疼我的话,我知道他心里既心疼我这个幺女,也不想我为他和母亲担心。
有时,偷偷看着父亲弓着的落寞背影,以及无所看的呆滞眼神,我心中会止不住的潮涌,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一眨眼我从豆蔻到半百?
于是,我咋咋呼呼地大喊起来,老爸,快来哦,你把我这衬衫洗下,我洗了半天,也没干净。
父亲的眼里立刻有了光彩,弓着的腰也直了许多,笑咪咪地朝我走来,我突然觉得阳光灿烂了许多。
今年,我的父亲93岁,我的母亲89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