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玥终于坐上了前往梅欣洛家的汽车,一路走着,一路想要如何安慰梅欣洛。在她看来,梅欣洛就好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孩,生活条件优越,人又漂亮,属于无忧无虑的那种人。现在细细想来,顾小玥觉得自己有时也会羡慕她。可如今,她的母亲锒铛入狱,又是涉及谋杀案,顾小玥知道这对于梅欣洛而言,无异于天塌了般的感觉。
在按响梅欣洛居住的大楼对讲机之前,顾小玥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或者说那人其实一直在等她。他看上去一脸疲惫,胡子拉碴,眼神里透着哀伤,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被伤害的情绪。
在看到李峰的一瞬间,顾小玥愣住了。在早上去上班之前,她已经做好了面对李峰的准备。可是,李峰并没有上班,顾小玥曾经因此而舒了一口气,能拖一天算一天吧。
作为一个常常不被人当作女人对待的她,顾小玥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即便需要在李峰面前继续伪装下去,她觉得自己也一定可以做到。但是,当这个男人就站立在自己面前时,顾小玥觉得自己那粗大的神经“砰”的一声,断成了两节。
“你还好吗?”没等到顾小玥开口,李峰先说了话,他的语气里有一种无可名状的温柔和小心翼翼。顾小玥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也一直自责,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听了所里的通告。你想一个人静静,我理解。如果需要我,随时来找我。”李峰说完这些,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直接把顾小玥搂在了怀里。
顾小玥呜咽着,也紧紧抱住李峰,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对方。她多想和他一直这样抱下去,没有什么玉珏案,也没有什么故宫珍品失窃案,没有云里雾里的“自然堂”,更没有林大人的牺牲。但是,现实永远不会因为个人的期望而改变,顾小玥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抉择。
只过了一会儿,两人都觉得好像过了千年,再看向对方时的眼神里除了理解和爱,其它的都已不见。“好了,你上去吧。洛洛的情绪波动很大,最开始,她天天往分局跑,天天想看她母亲,也天天哭得稀里哗啦。”李峰一边用手掌轻轻擦去顾小玥的眼泪,一边说道。
“你一直陪着她吗?”顾小玥伸手握住李峰温暖的手,她的眼泪融合进两人的掌心。
“出事的第二天早上,我在沙发里醒过来,不知道为什么头疼得厉害,也许是那天晚上受了寒。你走了以后没多久,洛洛就醒了,吐了好几次,她让我帮忙煮了醒酒茶,喝下之后就又睡着了。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可居然也睡着了,还真是有些奇怪。”李峰捂着顾小玥冰冷的双手,回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出事后,我陪着她处理了所有的手续,也一起去见了梅倚霜。她母亲的精神还算稳定,反过来一直安慰她。过了最初的几天之后,洛洛反倒是比之前懂事了很多,她并没有缠着我,倒是我担心她。她家里没有其他的亲戚了,她那些朋友也指望不上。”
两个人又简单地说了几句,顾小玥的电话响了,正是梅欣洛,于是,他们终于分了手。
和李峰说的一样,梅欣洛虽然看起来神情落寞,平日里总是精雕细琢的脸庞消瘦了很多,还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但是,她的精神状态还算稳定,也没有哭哭咧咧。
顾小玥一进门,梅欣洛二话没说,直接把她紧紧抱住,“小玥,我一直好担心你!这一切都太可怕了,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你!”梅欣洛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对不起,小玥,我心里难受。虽然我是在隔壁的办事处工作,可和派出所里的人都很熟悉。林大人面冷心热,对我也特别好,我真的好难过……”
顾小玥抱着梅欣洛,心里觉得很暖,这个女孩子虽然娇气、虚荣,又不肯上进,但心地善良,人也单纯。“洛洛,林大人天上有知,一定会觉得欣慰,别哭了!”她牵着梅欣洛的手,一起走到了沙发旁,梅欣洛终于止住了哭泣,拿过桌上的纸巾,开始擦眼泪。
“倒是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顾小玥用手掌的边缘抹掉了自己眼角的泪水,“我应该想到这件事会连累到梅阿姨,却没有及时帮忙!这些天你一定够难过的。”
“嗯,刚开始知道的时候,简直吓死我了!不光是因为我妈妈被牵涉进去,我妈妈的保姆,那位林阿姨,你是见过的,对吧?她居然被人杀了,而且就死在妈妈家的客厅里!直到现在,我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后背发凉。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干的这件事情?简直太可怕了。”梅欣洛干脆把身体贴在顾小玥的身上,看得出来,她的确被吓坏了!
“我再也不敢回那幢房子了,我在那里面生活了有10年了!你看我妈妈刚给我买了这个房子,她就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怪我,我应该早一点儿把我妈妈接过来住,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儿了。”梅欣洛一边摇头,一边惋惜地说着。
顾小玥干脆把她搂在怀里,“洛洛,你妈妈还好吗?”
“她刚开始也吓坏了,我听说她当时就晕了过去。不过,后来被警察带走,她的情况倒比我想象得要好很多。我觉得方队长挺照顾她的,给了一个单间,虽然名义上是拘捕,可方队长跟我讲,是为了把我妈妈保护起来。”
“方队长还说,在之前的那个大学生丢玉的案子里,我妈妈就已经被人陷害了。你知道吗?我妈妈因为得的那个病,哪里能够用手机发什么信息?都是林阿姨帮忙操作的。所以我想,那个林阿姨应该也不是好人,说不定是被她的同伙给灭了口。”
顾小玥心里一惊,她没想到梅欣洛居然能够分析得这么清楚。再一想,梅倚霜是她妈妈,她一定花了很多心思在这件案子上,倒也合情合理。
“小玥,你还记得上次来我家参加那个party吗?你们走了以后,我妈妈拉着我说了好多话,说到以前她小的时候学画画的事情,还说到我外婆的病,然后又讲了我小时候好多故事。那天我妈妈给我的感觉就很奇怪,现在想想,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梅欣洛一口气说了很多,顾小玥仔细听着,没有打断。
“那你妈妈被关押之后,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顾小玥趁着梅欣洛坐起身来,拿过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又顺手把桌上的另外一个水杯递给梅欣洛,让她先喝口水。
“没有,我想我妈妈可能是吓坏了,要不就是担心再出什么事?总而言之,我问她什么,她都不说。问急了,她就说‘我真的不知道。’”
顾小玥没有再问,她轻轻地拍着梅欣洛的后背,“你别着急,这次的案子方队已经亲自介入,并且成立了专案小组。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够找到杀害林大人和栽赃你母亲的罪犯了!”
梅欣洛点点头,“小玥,有你这个朋友,我觉得自己安心了好多!对了,你见到李峰没有?你来之前,他才刚刚离开。这些天,多亏了他帮忙,把我介绍给方队长,帮忙办理了那些复杂的手续。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
“你不再生他的气了?”既然梅欣洛提到了李峰,顾小玥也就顺势问出了早就憋住心里的话。
“为什么要生气?”梅欣洛一时之间有些奇怪,不过立刻反应了过来,“哦,你说那天晚上的事情?”
“嗨,别提了!纯粹是我色欲上脑,我之前曾经和他约会过一次,也不算是约会,我麻烦他帮忙陪我置办家私,然后请他吃了顿饭,作为答谢他一直以来的照顾。那天下雪路滑,我扭了脚,结果他搀扶着我走了一路,又送我回家。我的确跟他说了喜欢他的话,他当时没表态,我就默认以为他和我一样。哪想到,他是害羞,或许怕我难堪。”
“那天晚上,我本来计划把他勾引上床的!”顾小玥听到这儿,嘴张得老大,“我说洛洛,你可真够开放的!”
“切,都什么年代了?难道都和你一样,奔着老处女发展?”梅欣洛不屑地瞥了顾小玥一眼,但随即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是真的喜欢他。结果,他居然急了,说我不自爱!我一气之下就给自己罐了一大瓶酒!哎,真是难受死了!小玥,要不是因为我这么瞎胡闹,那天晚上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梅欣洛一脸沮丧,她再次把头靠在顾小玥的肩上,不再说话。
顾小玥也没有说话,她只是摸了摸梅欣洛的头发,“要是我们都有预知未来的本领,这世界上哪里还会有这么多悲剧发生?”
“你走了没多久,我就醒了,当时吐得一塌糊涂,把李峰也吓得够呛。再后来,我让他帮我煮了点茶,就又睡着了。不过等我再醒过来,李峰却不见了,那个时候我看了眼时间,是晚上10:10。我当时胃里难受极了,也没有精神,心想他或许回家了。于是强迫着自己又喝了一大杯热茶,昏昏沉沉的再次睡了过去。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或者他根本就没走?再醒过来,就是被电话吵醒。”
顾小玥一字不漏地听着梅欣洛的话,难道真的如她推测的那样?她不敢继续想下去。
“小玥,”梅欣洛一叫她的名字,把她从走神中叫醒了过来,“啊?怎么了?你说了什么?我怎么走神了。”顾小玥有少许的尴尬,不过梅欣洛倒并没有在意。
“小玥,”梅欣洛再次叫着她的名字,并把她的双手握住,“你是不是觉得我有时候特别不懂事?整天混吃混喝,也不求上进?靠着我妈妈一辈子打拼来的成就活着,是个蛀虫。”
顾小玥没想到梅欣洛会说这些,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你不用说,我是个什么德性,我自己清楚。以前吧,我从来不觉得应该那么辛苦地工作,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什么人生规划一类的事情。可是,这一次我妈妈出事,却把我点醒了。我突然意识到,离开了我妈妈,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
梅欣洛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小玥,其实我挺对不起你的,我觉得吧,李峰应该喜欢你,”顾小玥脑子一懵,正想辩解,却被梅欣洛制止了,“你别急,先听我说,我其实是嫉妒你。你那么能干,身边的人都佩服你。可我呢,啥也不行。”
她停顿了一下,看向顾小玥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小玥,从现在开始,我一定改,再也不会瞎混日子了!而且,我支持你和李峰好,你们更加般配!你别急着解释,他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错过了,你到哪里再去找啊!听我的,这方面我比你经验丰富多了!”
顾小玥看着梅欣洛一本正经,又故意显得老气横秋的样子,心里真是哭笑不得!